再仔细一想,她们甚至没有正式打过招呼,换言之,她们一点交情也没有,她都不知道拿什么态度面对人家。
「齐嬷嬷昨日在街上瞧见惊马,听说韩大姑娘奋不顾身救下一个孩子,当时情况真的很危险,我听了又惊又佩服,也不知道韩大姑娘伤势如何,那个孩子是否安好?今日便匆匆来探望,若有打扰,还请见谅。」纪安宁当然知道今日之举不合常理,但是听到阎文旭出事,她的心便莫名揪在一起,若不来瞧个究竟,她实在难安。
韩凌月秒懂了,英国公世子夫人是为小家伙来的。
「多谢世子夫人关心,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一些擦伤。」
纪安宁当然看得出来,而她真正想知道的是阎文旭,昨日他是不是受到惊吓了?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世子夫人请用茶。」韩凌月好苦恼,她不是一个擅长跟别人打交道的人,人家不动,她就不知道怎么「喇咧」,这样真的很尴尬。
纪安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牙一咬还是问道:「今日怎么没看见经常跟在韩大姑娘身边的那位小公子?」
韩凌月下意识坐直身子,「他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
「怎么会没睡好?是不是昨日受了惊吓?」纪安宁不自觉的提高声量,连她也说不清楚为何如此担心,刚开始只是忧虑他是相公在外偷生下来的孩子,如今相信他跟相公没有关系,她就应该将他抛到脑后了,可是一场街上的惊马,她就感觉自个儿平静的心全乱了。
「昨日确实受了一点惊吓。」
「他受伤了吗?」
「没受伤,我护着呢。」
顿了一下,纪安宁的情绪缓和下来,「韩大姑娘真疼爱那个孩子。」
「只要是好孩子,没有人不喜欢。」
「他……是啊,只要是好孩子,没有人不喜欢。」纪安宁终于意识到自个儿问太多了,再纠缠下去实在不妥。
「世子夫人不是也有个儿子吗?」
「……是啊,他可皮了。」纪安宁忍不住苦笑,自己简直疯魔了,为了别人家的孩子,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这是好事,小孩子活泼好动总强过病恹恹的。」
纪安宁点头应是,随即便起身告辞。
韩凌月送走了纪安宁,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忍冬,这位世子夫人对小家伙的关心会不会太过了?」
「确实,奴婢甚至觉得……」忍冬压低声音,「她就像是小公子的娘亲。」
「我也有这种感觉,从江州府城就开始有了。」当时她还怀疑阎明巍跟人家搞不伦恋,生了一个孩子,可是后来阎文旭遇见英国公世子,两人一看就是父子脸,这个怀疑就彻底打消了。
「可是,卢小公子跟小公子一样大。」
「没错,一个人不可能同时间生两个孩子,除非双生子。」
「小公子和卢小公子绝对不是双生子,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
「双生子不见得都长得一样。」
「是吗?」忍冬没见过双生子,但是听人说过双生子冒名顶替参加考科,最后被告发,夺了功名,从此就有了一条规定——双生子不能参加科考。
「这个我很肯定,我可是亲眼见过的。」韩凌月无法说明清楚同卵不同卵的问题,但上一世确实见过,即便只是在图片上。
略微迟疑,忍冬还是坚持,「他们应该不是双生子。」
「当然不是,双生子出生通常只有前后脚的差距,怎么可能丢了一个孩子没有察觉呢?」她与英国公世子夫人接触不多,但不难看出她脾气很好,很喜欢孩子,应该不会丢弃孩子,甚至还是那种置他于死地的丢弃。
忍冬附和的点点头,不过怎么觉得她们刚刚全说了废话?
若知道她的想法,韩凌月肯定要抗议,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双生子」莫名触动她的心,这件事她得找阎明巍好好聊聊了。
*
京城大街小巷的酒楼,韩凌月全都吃遍了,唯独没有来过香满楼,倒不是看不上这儿,而是这儿的菜色最熟悉,不必急着来品尝。
今日韩凌月不是来吃饭,但基于吃货本质,还是先吃上了一顿,更别说她还带了一个小吃货,不先喂饱他,怎么可能打发得了他呢?就是喂饱了,只怕还要找理由跟他斗智,否则很难支开他,还好吃饱了,午睡时间到了,小家伙猛打哈欠,只能乖乖跟着阎成去掌柜的院子睡觉。
「当初,英国公世子夫人会不会生下双生子?」韩凌月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
阎明巍怔愣了下,「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首先,世子夫人太关注小家伙了,若跟她没关系,怎么会如此?其次,小家伙太像英国公世子了,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们若非父子,也会是很亲近的人。最后,小家伙跟卢家小公子的年纪应该一样。」
「小家伙跟卢家小公子相貌一样吗?」
「双生子不见得会长得一模一样。」
「一次得了两个儿子是大喜事,英国公世子为何要丢弃孩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英国公府没有丢弃孩子的理由。」
韩凌月却提出了另外一个猜疑,「若是被偷抱走的呢?」
「为何要偷抱走孩子?」
「我们先不追究原因,你只要想想,有没有这个可能?」
阎明巍很认真的想了想,否决了,「这是英国公世子的第一个孩子,英国公世子肯定时时刻刻盯着,谁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孩子偷走?」
韩凌月顿时张口结舌。没错,对寻常人家来说,混乱之间就可以偷走一个孩子,可是英国公府……好吧,确实不可能,除非当家的同意。
「无论世子夫人因何关切小家伙,你只要知道她没有能力伤害他就好了。」根据阎川暗中观察,这位世子夫人生性恬淡,安于现状,与她胞姊晋王妃截然不同,晋王妃野心勃勃,也难怪当初会那般算计晋王。
「那日的惊马可有什么发现?」
阎明巍摇了摇头,「那辆马车只是倒楣被人挑上,车夫突然肚子不适不得不暂时离开,心想停在铺子外面不会有事,没想到那匹马就遭人暗算了,马因为疼痛便往前狂奔。」
「寻不到目击证人吗?」
「对方应该是使用暗器,用不着靠近马匹。」
韩凌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能够用得上暗器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没错,能够打造暗器的工匠也不多,可他们什么也不会说的。」
韩凌月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能够请他们打造暗器的人只怕非富即贵,绝对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人。」
「何况即便拥有暗器,也不表示惊马与此人有关。」
肩膀垮了下来,韩凌月有气无力的道:「总之,我们就是白受罪。」
阎明巍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道:「别担心,我一定会将此人揪出来。」
「目前看来,最有可能与小家伙有关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可是你说她没有能力伤害小家伙,那会是谁呢?」
「我们已经有线索了,只是需要再一点时间。」
转眼之间,韩凌月的精神又回来了,「有线索了吗?」
「对方想査小家伙,不可能不露出尾巴,只是想顺着尾巴将藏在背后的人揪出来,一时半刻还无法达成。再说了,事出有因,若不査清楚并掌握证据,我很难出手。」
这不难理解,不过这也表示他们还不能解禁,韩凌月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们真的不能想出门就出门吗?」
阎明巍难得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是当然,这次对方能够逮到机会对小家伙出手,还不是因为你们三天两头就出门,而且特别喜欢路边的吃食,常常一路往下吃,有时还排队。」
虽然酒楼的吃食有一定的品质保证,可是路边的吃食更能带来惊喜。韩凌月也不争论,只道:「不能出门,我受得了,小家伙可受不了。」
「你们不是不能出门,只是要出门前一日得先让小四传个话,我会做好安排。还有,暂时避开路边的吃食,那些地方暗卫要保护你们相对困难。」
「这也太麻烦了。」
「我赌不起。」
「……」他眼神明明只有认真,没有含情脉脉,为何她觉得自个儿心动了呢?
「这是我开出来的条件,没得商量。」她不懂,他是真的赌不起——小家伙对他而言是责任,她对他而言则是稀世珍宝,她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他恨不得将之缩小时时带在身边。
韩凌月闷声道:「我又没跟你讨价还价。」
「先说清楚,免得你讨价还价。」
「我知道轻重好吗。」
阎明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忍一下,很快就有好消息。」
「……」虽然有一种被当成小孩的感觉,可她的心却是甜蜜蜜的。
「下午想上哪儿玩,我陪你们。」
「你不是有正事要忙吗?」
「今日什么事都不干,就陪你。」
「……」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恶,又撩人了,不过,她喜欢。
见她唇角欢喜得上扬,又要故作清冷,阎明巍忍俊不住的笑了,然后站起身,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走吧,小家伙应该醒了,今日我们去骑马。」
*
今日心情特别好,阎明巍情不自禁的作了一幅画——一位佳人对着马儿温柔的低声呢喃,佳人容貌并不清楚,可是单看侧身,他就能描绘出她的一颦一笑。
许久,阎明巍终于放下笔,看了一眼恭候在旁的阎川,便接过荣安递过来的热毛巾,同时问:「义帮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这些日子盯着义帮,发现上那儿打探消息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一些商贾,还有一些官阶不高的小吏,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义帮的人好像特别喜欢上四海茶馆,有时候还会在那儿待上一整日,我们的人不清楚这里头的关系,不敢轻易进茶馆查探,只先守在外面。」
擦拭双手的动作一顿,阎明巍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立马道:「这个四海茶馆是义帮的交易点,而且对象全是那些高门大户。」
「小的也认为如此,虽然义帮有自个儿的窝,但是进出那儿太过显眼了,真正的大户不会上那种地方。」
阎明巍同意的点点头,将手上的毛巾扔给荣安,转身走到软榻坐下,然后伸手接过荣安送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后道:「大户人家不缺可用的人,打探消息不需要找上义帮,除非不想让府里的人知道。」
「正是,所以四海茶馆很可能是他们另外一个交易的窝。」顿了一下,阎川接着补充道:「当然,义帮也有可能是应对方要求,选择在四海茶馆交易,但若是如此,他们在四海茶馆不会待上一整日。」
阎明巍若有所思的皱着眉,「看样子,四海茶馆的东家跟义帮肯定有勾结,差别在于,双方是合作关系,还是雇佣关系?」
「四海茶馆是一家老茶馆,不大不小,在京城众多茶馆当中不太引人注意,明面上跟京中权贵也没什么关系。」
「这不难理解,义帮想找合作的茶馆,理论上应该不会找上权贵高门名下的产业,因为最后很有可能受制于人,沦为人家的打手,除非对方的实力不够雄厚,压制不了义帮。」
「主子认为他们是合作关系?」
「按理,若是雇佣关系,与四海茶馆交易的肯定有固定的人,那么没道理一待就是一整日,所以我更倾向双方是合作关系。四海茶馆提供他们交易的地点,义帮在四海茶馆有需要时会提供协助,如此一想,义帮远去西北和明州查探消息就说得通了。」
「这么说,调查小主子的人就是四海茶馆的东家。」
「应该是,不过我们要找的不是四海茶馆明面上的东家,而是背后真正的主子。」阎明巍眼睛微微一眯,「若是我猜得没错,这位很可能是某个权贵高门家的夫人。」
略一思忖,阎川不明白的摇摇头,「为何是某个权贵高门家的夫人?」
「义帮为了不受制于人,不会选择跟权贵高门合作,但是没有相对的实力,你认为义帮会与对方合作吗?」
「不会,合作是因为有利可图,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下,我老是吃亏,我怎么可能一直跟他合作?」
「所以,对方要有义帮愿意合作的条件,但又不能构成威胁。」
阎川这下明白了,「权贵高门家的夫人有背景,但是受限于内宅,她们就是想将义帮握在手上也难。」
「没错,继续盯着义帮,四海茶馆那边也要盯着,不过不必太刻意,偶尔像一般客人上茶馆闲聊打发时间,仔细记下比较常出现在茶馆的人,相信不久就可以在这些人当中寻到藏在后面的人。」
「小的知道了。」
阎明巍摆了摆手,阎川领命退下。
「主子,快中秋了,李嬷嬷问,是不是应该将小主子接回来?」阎成硬着头皮问,因为他很清楚主子恨不得自个儿都住进文成侯府,怎么可能将小主子接回来嘛。
阎明巍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觉得他太不识相了,「不必,如今他日日笑口常开,养得白白胖胖,何必接回来?」
阎成唇角一抽,日日笑口常开的不是主子吗?小主子不是一直都白白胖胖吗?
「中秋我不回府,只怕还没人发现,何况是小家伙。」中秋宫中有家宴,娘会带着爹进宫,而祖母年纪大了,不会出席国公府的家宴,不过是中午由儿子、媳妇和孙子陪着吃顿饭,这样的情况下,国公府的中秋宴只有世子爷那一房,他都没兴趣凑热闹了,何必让小家伙回来看了难过呢?
阎成无话可说,主子在国公府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确实没必要让小主子跟着一起受罪。
「好啦,你告诉奶娘,早晚是两家人,我们就不必为难彼此了。」
以前每逢中秋佳节,他的心情总是很低落,又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为何他要像个孤儿一样?以后再也不会了,皇上说了,待他正式进入千牛卫,会赐他一座将军府,以后他会有自个儿的小家,有心爱的人相伴,阖家团圆的日子再也不会孤孤单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