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妍带着简单的行李,只花了半天的工夫,便搬进好友黎莉所租的学生宿舍;为了迎接紫妍搬来同住,黎莉还特地决定跷一天的课。
安顿妥当之后,两人相偕到巷角的自助餐吃午饭。几个星期没碰面,两名女孩有着扯不完的话题。
“喂,先说好,这一顿我请客!”
一踏进自助餐店,蓄着刘海及耳短发、长着一副娃娃脸的黎莉,便郑重声明着。紫妍连说:
“客气什么?我念政战学校每个月都发零用钱的。”
黎莉也争着直嚷:
“我念师大也有哇!什么稀奇?庆祝你搬来跟我同住嘛,这顿一定得由我二房东请,你少罗唆!”
紫妍充满感动地瞅着黎莉。人不亲土亲,更何况两人中学同窗一路到现在的多年友情,要是她真的从政战学校休学的话,在这人生地疏的台北市,至少还有这么一位知己死党可以投靠。
两人点好菜,刚在一张小桌前坐定,黎莉迫不及待劈头便问:
“嘿,你这人还真奇怪,你怎么说休学就休学了?”
真正的原因她不能告诉黎莉,这跟信不信任无关,既然是上级再三叮咛嘱咐的特别要求,她也只能听命行事,便含糊其辞地说:
“念得个性不合嘛!”
黎莉仍一副苦口婆心地说:
“最后一年了呐?你真的考虑清楚啦?”
“嗯……不清楚的话,只要在一个月之内,我还可以回去复学啊!”
黎莉满脸关怀地说:
“你不觉得可惜?电脑不是念得好好的吗?”
紫妍自知不是撒谎的料子,只想快快岔开这话题,便佯装生气地微道:
“噢,原来你这么不欢迎我搬来住啊?”
黎莉呻骂了一句道:
“你这死八婆!你搬来住,我多个可以互相照应的伴,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以误会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呢?”
黎莉故意说得肉麻兮兮,两人相视失笑起来,紫妍也装得很嗲地撒着娇说:
“好啦!亲爱的,人家是故意试探你的。”
黎莉夸张地打了个寒颤,弯着嘴唇直说:
“恶……真恶心!一点都不像个从军报国的女战士。”
而人笑闹一阵之后,紫妍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菜,一脸心事重重地陷进自我沉思之中。
黎莉只吃了一口,便连忙问道:
“紫妍,你怎么啦?”
“噢,没事……”
黎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猜测地试探道:
“你休学的事,该不会是跟那个童家文有关吧?”
紫妍苦笑不已地呻了句: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想到哪里去了?”
黎莉戏弄地又问:
“那一壶真的不开呀?”
看好友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式,她只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八百年前就告诉过你了,我对童家文就是不来电,一向也只当他是学长来看待。”
黎莉可不死心,又急起追问:
“咦,他不是高你一年级吗?现在不是已经毕业了?”
“对,毕业了,现在分派到部队里去当辅导长了。”
“辅导长?这名称真好玩!他管阿兵哥什么事?”
“管的啊,就跟你一样,专门探听有没有人失恋、心理不平衡。”
黎莉没好气地笑出声,瞪了她一顿白眼之后,又半信半疑地问:
“喂,你是不想让我知道,还是真的跟他是绝缘体?”
扯到这里,她的心里也是一片纷乱。家文追了她两年了,在女孩心目中,他也是一个条件不错的男孩,但是不知怎地她老觉得意兴阑珊,总是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黎莉扯了她一下,又催道:
“哎,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叹了口气,顿道:
“小莉,你看,我爸是军人,我也是军人;童家文是男政战,而我是女政战,如果万一以后有个什么结果,一家子全都是军人、政战的,那不是很奇怪?”
“你真的很在意这一点?”
她坦诚相告:
“倒也不是,主要是彼此有没有感情交流的问题……哎,别谈他了好不好?反正我刚才不是在想他的事。”
“那你在想什么?看你心事重重的。”
她半是掩饰地急说:
“没什么……明天一早就要去上班了,过惯了军校生活,现在一下子要融入社会,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黎莉柔声安慰道:
“放心啦!连军校那种日子你都能过,现在你是投奔自由了,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经意的一语却说中她的心事——她自由吗?
答应接下任务的那一刻,她还没有太多这种感觉,而现在她马上就要粉墨登场了,却感到有着千斤重的负担从双肩上压下来!
现在再去多想也没用,她已经是过了河的卒子,再回头的话,不知有多少人会感到气馁失望,而在良心上,她也会觉得对不起国家的栽培。
她决定多往大我方面着想,出这一件秘密任务,她绝不能让自己的私人情绪涉入大多,否则就怕会误了国家大事!
紫妍静凝了黎莉会儿,心中不禁在恩,两个同龄的女孩,因为对自己的未来作了不同的选择,如果想坚持到底,那当然得各自去负不同的责任;就像黎莉将来是要当教师,而她是要成为一名女军官。
不同的选择和不同的责任,这之间当然不能去比较孰优孰劣,只是个人的理想抱负不同而已——如果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去当医生、律师,那不是很可怕?而且世界也会一片混乱!
这么想之后,她感到稍微宽心了些,便反过来安慰黎莉道:
“别为我担心,我会过得很好的。快吃吧!”
不能回头的过河卒子,只能一直勇往向前,若是真遇上了什么难关,也只有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清晨,八点二十分。
从公馆到台北东区,一路公车走走停停地竟花了快一个小时?!
一看到那赶着上班的交通乱成一团,在紫妍这“踏入社会”的第一天,她已经怀念起军校生活的规律平静。
在伟勋大楼一楼大厅的安全关卡上,紫妍立刻感觉到如入军事重地一般,除了有警卫查验她的证件之外,她还必须通过一座类似机场内用来侦测非法武器的安全门,上了二楼之后才有电梯通往上层;而她新来乍到,根本没有伟勋员工所使用的辨识磁卡,根本无法通过这一道又一道的关口。
她几乎是在两名警卫的“监视”下才进入电梯的,那种被人以嫌疑犯的疑虑眼光盯哨的感觉,实在令人浑身不自在;然而更惨的是,等到她被“押”到人事部报到时,都已经是八点四十分了!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接下来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她从人事经理冷峻的目光中,多少读到了这一点;而经理面无表情的一句话,则更令她莫名其妙——
“你应该提早出门的,总经理要亲自接见你。”
“总经理?!”
她倒不是在惊讶,反而是有些窃窃自喜,第一天就能打通到这么高的关节,那她的调查工作会顺畅些!
在来之前,她已对伟勋电脑公司的各阶高级主管做过全面性的研究,有镇定密码的电脑档案,只有少数几名高级主管才可以直接从电脑上调出,那表示她的假设嫌疑犯主要便是这几名,除非在伟勋电脑企业大楼中,另有一个大材小用的电脑鬼才屈居下位!
这个宋介安,虽是伟勋企业元老级的主管,从企业成立的第一天便进入公司任职,然而能在六年之内爬升到总经理的高位,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紫妍心中暗忖着,宋介安八成是个可列为古迹级的老头人物!她虽然没正式在社会大染缸里待过,但是笑脸攻势用在年轻女孩脸上这伎俩,她倒是觉得有时很受用,又尤其是对“老头子”而言!
唉!真是有辱国家栽培,她总不会从此靠卖笑脸、充当花瓶来进行她的调查工作吧?!说来说去,她不断警告自己,反正待会见面装天真无辜一点就是,可别又把她那女英雌的倔脾气搬出来!
人事部经理也不知是为了哪门子原因,竟然劳动大驾,亲自陪她登上十五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在门外,其实那位长得美艳无比、姣好面孔上堆满高傲表情的女秘书,也才刚姗姗来迟,然而人事部经理却没吭半声,只迳自堆满谄媚笑容地替紫妍介绍道:
“毕小姐,这位是彭思莹,总经理的私人秘书,以后你要懂得礼节分寸!”
紫妍和气含笑地伸出手,打着招呼:
“彭秘书,你好!”
然而思莹只是无精打彩地回握了一下,两眼带着某种微妙敌意地打量着紫妍,边冷言道:
“反正以后你上十五楼来的机会也不多,公司向来是讲究层层节制的,多学着点就是。”
“是、是……”
真该死,她怎么还是老不忘军人那一套?紫妍暗暗咒骂自己!
突如其来地,思莹桌上的分机忽然响起,思莹立刻伸出一根涂着红慈丹的长指甲按下对讲机,很稀松自然地说了一句:
“介安——”
“叫总经理!你大小姐也该到了吧?!”
对讲机上传出宋介安不甚耐烦的大吼,一时之间,紫妍只感到满头雾水。这是现代工商业社会的新作风吗?女秘书直呼顶头上司的名字?!
在人事部经理和紫妍的面前,思莹似乎在面子上很挂不住,她有些赌气地微娇说:
“好!总经理!怎么我才来,您大少爷就有事找我?!”
听到这一段,紫妍要是不自制一点的话,她八成会爆出笑声。这一场女秘书和总经理之间近似打情骂俏的对白,她还以为只有八点档连续剧上才会出现呢!
她不禁再一次说服自己,看来这老头子是比较喜欢年轻女孩用嗲功,但是当惯军人,这时候她可该怎么装?不是连黎莉都笑她四不像,而且挺恶心的?!
在思索之际,宋介安的声音又威严地传出来——
“彭秘书,今早要报到的那位新人,到底来了没有?”
“人已经在门外了。”
“叫她马上进来!”
分机倏然切断了,思莹立刻又寒着一张脸,微挑着眉尖说:
“总经理叫你马上进去。”
看这情势,她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紫妍不吭半句,只乖乖地跟着人事经理身后;门上只轻敲了一声,里面一个和刚才一样暴躁,只是更为真实的声音吼道:
“进来!”
紫妍偷瞄了人事经理一眼,竟发觉他似乎像要晋见什么王公贵族一般紧张!
“总经理,人已经——”
人事经理尚没机会把话说完,坐在偌大红檀木办公桌后的宋介安,显然正垂眼翻看着紫妍的人事资料,连眼也不抬地便怒斥道: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来头还真不小——”
介安后面的话嘎然而止,因为当他抬起眼一瞥,不过一刹那,他整个人像是愣呆住了地凝瞅着紫妍——而紫妍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自己也愣傻住了!
宋介安竟然不是个老头子!而且,他竟然长得如此年轻英俊?!
他穿着一套笔挺的蓝灰色西装,在室内口光灯下微微照亮的细致质料判断,大约是那种在雅痞杂志上才看得到广告的范伦铁诺或伯斯名牌!
他那头乌亮的后梳头发,是那种在情侣海报上常见的法国男人发型,抹了一些发霜,亮而不油,发长是半长不短,从前额的正中心中分往后覆去,而耳旁和脑后则是非常齐整有型的短发,只有后覆的半长发显出一些波纹。
这种发型是相当浪漫而带些艺术家慵懒气息的,对女性来说,这其中还有些性感的成份!
然而要谈性感,他那一双像极了威廉怕温的迷思俊眸,才真正可谓勾魂慑魄,在澄亮中带着一丝挑逗,在柔情中夹着一丝戏谑,而眼尾微勾起的笑纹,好似他正在玩味着什么。
而在他的挺直鼻梁底下,那蕴含一弯笑意的浑厚饱满唇片,在似语非诺、似笑非笑之际,更是教人心荡神驰。
顷刻间,两人都没有言语,只是彼此欣赏着对方的容颜,有一股电光石火的枰心悸动在交叠递传着……
紫妍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被人直凝睇望时的不自在,也因为自己毫无心理准备地遇上这么一名超级帅哥而心慌!
介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紫妍的流盼眸光不由自主地随他而扬起角度,这时她才意识到他那健硕颀长的身躯。
呆立一旁的人事部经理显得尴尬而不知所以,一心纳闷着眼前的两个人怎么都好像被强度闪电击中似的?他干着喉咙轻咳了两声。
紫妍的粉颊上立时泛上红晕,她迅速地将目光垂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心中在焦急地思索着,这一切都太不按她预设臆想的牌理出牌,对方也不是什么色迷迷的老头子,那她原先编好的台词该怎么派上用场?
介安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乍听之下甚至还透着一股男性温柔的魅力。他已横过桌旁,朝她靠近了一步,来自他身上属于姬龙雪的海平线古龙水清香,像一袭熏人和风般地朝她扑鼻而来。
“毕小姐?!”
这句话不是招呼,而是尾音微扬的惊叹句,是一般男人在惊艳之后惯有的那种叹息赞赏语气。
紫妍迅速地思索出答话:
“总经理,真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门,不该迟到让您久等的……”
她失常地连珠炮般道起歉来,不管她是有心或无意,这一招似乎都很奏效,只见宋介安唇角的迷情笑意更加深刻了。然而只不过一瞬间,他又强自抑制地用威严无比的口吻向人事经理吩咐一句:
“陈经理,你先下去吧!”
人事经理一带上门退出后,紫妍的一双鞋尖并拢,龙眸轻垂、满面歉疚地又连说:
“总经理,我今天也算是无心之过,绝不是粗心大意,也不是在拿乔……”
“拿乔?!”
介安的视线一直逗留在她嫣红似霞的娇颜上,他似乎没把心思连贯在她所讲的话上面,而是自顾自地睇看着她,好像半秒钟也舍不得白白浪费!
紫妍微显迷惑地抬起眼,眨着她一双长睫几下,又轻轻细细地说:
“您刚才说我什么来头大,总经理,您可别误会,我只是个刚由军校休学的学生,我……”
介安饶富趣味地笑瞥了她一眼,然后又踱回到桌前,拿起那份贴了张军校大头照的履历表,好像在和本人比对,泛起的一抹苦笑更像在说:怎么照片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本人竟会是如此艳惊四座、清丽脱俗、不可方物?!
老半天,他才带着微微挑衅的语音问道:
“由国防部长亲自写推荐函,这不算来头大?”
“什么?!”
紫妍自己也是一惊——这一点,怎么罗上将连提都没提?那她这时该如何找台阶下?
她突然感到一丝微愠。于是她原形毕露、老老实实、又做作地说:
“我可没求他写,八成是学校校长太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这一反问还带着轻轻的闷笑,好似这四个字特别耐人寻味。而这却更激起紫妍那不甘服输的本性,她扬起脸平视着他的胸膛,理直气壮地正色道:
“总经理,可不可以容我直言一句?贵公司的层层关卡也未免太麻烦了吧,连中正国际机场或是绿岛的大哥级监狱,都不会这么戒备森严吧!我可是八点二十分就到达公司,而人事部竟没有事先通知警卫,结果还要打电话到处三查四问……”
一连串地,紫妍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简直是那副在军校参加保密防谍演讲比赛时的架式。
介安忍住笑,以坐下的姿势来掩饰自己,然后突如其来地大吼一声打断她的慷慨激昂——
“坐下!”
她愣住了,话也同时打了紧急煞车,然后乖乖地在办公桌前方的一张“刑椅”上坐下来。
介安意趣饶生地问道:
“你第一天报到就批评公司那么多,不怕我不录用你?!”
这可是关键,她暗自咒骂着:这老脾气怎么还不改?万一因此而误了国家大事,她不是要遗恨终生?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很识相地轻说:
“你不是说国防部长写了一封推荐信?再说,我也是凭真本事来应征的,你不录用我,我又有什么话说?”
介安心中不禁在想:眼前这位清秀佳人可真有大将之风,完全没有一般同龄女孩来和他面试时的闻风丧胆模样。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但是他还是不能冒险!
“你在军校待很久了?”
“我想履历表上都写得一清二楚!我是因为——”
介安替她把话接下去。
“因为和女教官发生小摩擦,自认和军校生活个性不合而休学?可是你在校成绩这么优异,校方竟然没有挽留你,反而还有国防部长为你亲笔写推荐信?!”
紫妍得小心应对了,因为只要有人再去斟酌推敲,就会发现一些疑点,譬如说她和女教授发生口角是在初进军校时,而怎么会一路念到最后一学年才想到要休学?
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宋介安还是她未来要进行调查的嫌疑犯之一呢!她只若无其事地答道:
“总经理不会因为我有这小小的不良纪录,而不录用我吧?!”
他却突然答非所问地说:
“噢!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是踏入社会了,而不是在过军校生活,如果你温柔一……呃,我是说,如果你放轻松一点,将来会更胜任愉快!”
言下之意,那表示他已经不刁难她了,她不失诙谐地轻怨一句:
“第一天报到遭到总经理召见,我怎么轻松得起来?”
他笑意盎然地顿说:
“那是因为我一大清早就在家里接到董事长的电话,他老人家特别关照,我也只能奉命行事!不过,我有个没大没小的女秘书已经够头疼了,可不希望又多个走后门、靠关系的……”
介安的话嘎然而土,他向来公私分明,但是见到毕紫妍的第一眼之后,他就不得不怀疑起自己,因为他早就已经决定录用她,不管她到底懂不懂得操作电脑。这一点私心让他觉得汗颜不已,但是却又情不自禁……
紫妍却突然接下他未说完的说:
“您是说‘花瓶?!”
这时的介安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而是一个在淑女面前极力要保住风度的绅士,他有些迫切地连说:
“不,我……我没这意思,你别误会……。呃,让我看看你的详细资料输入电脑档案了没有?!”
他有些在掩饰窘态地把桌上的电脑开了机,然后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宇,却一边微蹙眉头地低骂道:
“早就说过要全部换码,这新机型真是麻烦……”
紫妍立刻毛遂自荐地说:
“可以让我试试吗?顺便您也考考我的能力,让我洗刷一下花瓶的罪嫌!”
这无心的一激令介安很是尴尬,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于是便把键盘移到另一角给紫妍,把电脑荧幕转过去时还边说:
“那你来吧!这新机型你用过吗?”
紫妍把那片薄如塑胶片的感应键盘调了一下,实话实说道:
“这是今年元月份才出厂的新机型,采用的碟片是CD影碟,很可惜我们学校尚没有这么庞大的经费添购,不过我用过它的前一型,让我试试好了!”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紫妍的十指像飞梭一般快速地在那片键盘上跳跃,而荧幕上的画面正以目不暇给的飞速在转换,她一边输入,一边轻说:
“电脑其实有时候也很人性的,你对他不好,他就跟你作怪!总经理,您刚才在输入时,手指尖用的仍是使用从前键盘的力道,而这种薄片键盘却可以在十分之一秒内感应,所以您多用了些力,停留在键上多了那么十分之一秒,那电脑就要再重复辨识一下您是不是同一键上按了两次,所以反而速度慢了下来!总经理,总……”
她连唤了两声,才发现宋介安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遂暂停了下来,纳闷地望着他。
介安顿了几秒才嗫嚅道:
“你……你知道吗?你是我这辈子所见过,打电脑速度最快的人!”
紫妍启颦轻笑,只说:
“我已经把我个人资料都输进去了,现在是在职级栏上面,您打算分派我什么工作?”
他迳自先问了一句:
“你刚才说,你从来没用过这一型?噢,老天!我本来还只想派你去电脑室当普通打字员,看来我太低估你了!就输入特别助理吧!”
紫妍直觉地反应道:
“特别助理?您不是有位女秘书了?我可不会——”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女大兵,不会做些接听电话、倒茶送水的杂事!我是要你担任我电脑技术上的助理!”
她本来想说,军中流行一种说法——男兵除了不会生小孩之外,其他样样能做;而女兵就连生小孩也包了!但是她又想,宋介安大概听不懂这种军中笑话!
她正想说什么,介安已抢白道:
“别介意,我偶尔也会开开玩笑的。当然我也当过兵,我知道你心里想抗议什么!”
这一说,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在一个大男人面前,两个人竟然都联想到“生小孩”那种事!
两人灵犀相通地相视失笑之际,门上突然响起叩门声,接着,一名体面瘦削的中年男子迳自推门而入。介安似有些诧异地脱口而出:
“董事长!”
紫妍也有些意外地转过头去,并且随即站起身来。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彭伟勋竟然也出现了!在伟勋企业的高级主管当中,彭老这位企业创始人,很意外的是唯一位对电脑不精通的人。然而她也有些紧张的是:彭老是唯一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
彭老该不会是为了她而特地出面吧?!
在他身后的女秘书思莹突然搂住他的臂弯,嘟起了小嘴撒娇道:
“爸!你不知道,刚才介安对我好凶喔!”
原来思莹是彭伟勋的女儿?!而她又跟宋介安是什么样的私人关系?
彭老慈爱而不失威仪地呻了女儿一句:
“在公司就要喊我董事长!你这孩子……”
介安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董事长,您怎么突然来了?”
彭老的目光中透着一抹只有紫妍才能读懂的玄妙精光,他边打量着紫妍边说:
“我是特地来看望毕小姐一下……介安,我怕你那倔脾气不饶人,自作主张地把毕小姐辞退了!”
这不说还好,说又显得背后靠山太大。如此一来,不是更像紫妍是专靠人际关系安插入私人企业的空降部队?介安虽然有些不解,怎么毕紫妍能有这么雄厚的背景能耐,连国防部长和董事良都亲自出马关照?但是他坦言相告道:
“董事长,这您放心,现在连我都不再心存成见了,刚才毕小姐小露了一手,果然是位电脑奇才!”
紫妍深吸了一口气,一心只希望彭老别替她说太多好话,她的语音中有股外人不解的担忧,轻说:
“董事长好……”
彭老连连点头微笑,在他身旁的思莹则朝紫妍投来一抹怨毒无限的寒霜目光!
紫妍忍不住有种预感,将来她所要背水一战的,可能不止是替国家担任密探一椿!
而这一场间谍之战,现在还只算刚敲起战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