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惊呼中,她看到花店的工读生捧了一大束的花进来。
「筱媚,是送妳的花耶!」同事兴奋地从工读生手中拿走了花,一路朝着她小跑步。
邱筱媚只得匆忙地结束电话。「好,那我再把文件整理一下,谢谢。」
挂上电话后,邱筱媚站了起来,表情有点茫然。
「谁送妳花?快说!」同事们好奇地凑了上来。
「我不知道啊。」邱筱媚一脸疑惑地接过花束,看到上面的小卡片,她在那一瞬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男朋友喔。」同事马上露出八卦的笑容。
「不是。」邱筱媚摇摇头。
那是唐邵文送来的花,上面只是简单地祝她生日快乐。可是因为他记得,这件事情就足够让她开心。
「才不相信呢!」同事看着她的笑容,起哄地笑闹。「不是男朋友,会是谁?」
邱筱媚想了想,浅浅地一笑。「是我的债主。」
「骗人。」同事马上白了她一眼。
「是真的啊。」邱筱媚轻轻柔柔地回答着。
唐邵文的确定她的债主啊。爱到了,就像是欠到了一样。糊里糊涂,就是想对他好,不明不白,就是没办法断掉对他的感情。
同事一脸狐疑地看着她。「那妳债主干度送妳花呢?」
「他要祝我生日快乐。」邱筱媚说得很轻松。
「他为什么要祝妳生日快乐?」同事追问。
邱筱媚一笑。「我活着才能还债啊。」
她含笑的眼睛聪明地转动,全办公室的人都笑了。
就在这时候,邱筱媚的手机响了起来。
听到手机声,邱筱媚弯身找寻着手机。
同事打趣地说:「债主打来催债了?」
这句话又惹来大家的笑。
邱筱媚打开皮包,翻找着手机。「他打来确定我是不是还活着。」她脸上带着笑,心里以为应该是唐邵文打来的电话。
不过找到手机后,她才看到来电显示并不是唐邵文。
她那一瞬间的失望写在脸上,同事说道:「怎么了?」
「没有啊。」邱筱媚扯了一个笑。
同事这么问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落有多明显。她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笑笑。「是我家里的人打来的啦。」
「喂。」邱筱媚接起电话。「我是筱媚,有什么事情吗?」
「筱媚。」电话那头是嘶哑难过的声音。「小乖刚刚被车子撞到……」电话是邱筱媚的妈妈打来的。小乖是她们全家都很喜欢的一只老狗,所以说到这里,她妈妈几乎说不出话。
听到这个消息,邱筱媚的眼眶霎时泛红,不过她还是忍着难过,说道:「我一下班就赶回去看牠。」
邱妈妈说道:「妳要快啊,不然我怕牠……」说到最后,她终于哭了出来。
也许因为太习惯扮演让人依靠的角色,所以当邱妈妈哭了的时候,邱筱媚不但没受到感染,反而以极温和的嗓音说道:「妈,没关系,妳陪在牠身边,这样牠会觉得好一点。」
「喔。」邱妈妈点了点头,擦擦眼泪。「妳快点回来就是了。」
「我知道,妳不要担心,我会随时给妳电话的。记得,要尽量让小乖觉得舒服。这是牠生命的最后一段,妳要好好陪牠才可以。」邱筱媚很温柔地和妈妈说话,很平静地挂了电话。
她的话说完之后,办公室里面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诡异。邱筱媚看了看同事,同事们的目光充满着好奇和尴尬。
邱筱媚扯了一下嘴角,说道:「没什么,我们家一只狗发生车祸,情况很紧急,所以我下班之后会直接回台中去看牠。」
她的语气有些过于平淡,所以同事不确定要怎么安慰她才好,最后同事说道:「喔,妳一定很难过。」
「当然了。不过小乖的年纪很大,早晚都是要走,只是事情发生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我现在只希望牠能走得平静,这样就好了。」邱筱媚虽然有些伤感,但是口吻仍然显得轻描淡写。
不过因为她平常就给人这种感觉,所以同事也没觉得太奇怪。「喔,那妳今天就早点回家。」
同事各自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大家也就散了。
坐回位子的邱筱媚继续打字,看起来似乎没有异状。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的脸上蓦地闪过了一抹惊恐。邱筱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实说,她很怕这时候听到狗狗死掉的消息。
她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打来的是唐邵文。
邱筱媚松了一口气,然后接起电话。「喂。」
「生日快乐!」电话那头是唐邵文兴奋地像大男孩的声音。
邱筱媚扯了一个笑,说道:「谢谢,我收到你的花了。」
唐邵文顿了一顿,然后说道:「妳确定妳有收到我的花吗?」
「当然喽。」邱筱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还特地去看了一眼花束上的小卡片。
唐邵文以抱怨的语气说道:「那束花很漂亮,任何女人收到的话,都应该要很高兴的,但为什么妳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很高兴?」
邱筱媚一笑。「没有啊,我很高兴啊。」
唐邵文学她柔柔的声音说道:「我没有很高兴啊。」
「我是说我很高兴!」邱筱媚嘴角流露出无奈的笑意。
「妳有心事对不对?」唐邵文以坚定的口气说道。
突然间,邱筱媚的心口像是被撞了一下。「我妈刚打电话来,说我们家的狗被车子撞到,可能快不行了。」她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唐邵文马上说道:「那妳赶快回家去看牠啊。」
「我知道,我下班就赶回去。」邱筱媚看了看手表!两点四十八分,她只要再撑两小时四十二分就可以回家了。
「现在就请假啊。」唐邵文说得理所当然。
邱筱媚无奈地摇摇头。「这不是什么好的请假理由,没有人会准这种假的,再说我五点半就下班了……」
唐邵文打断她的话。「妳如果是我的属下,我肯定让妳请假。五点半……」看了一眼手表。「妳还得再坐立难安三个小时。」
「没有啦。」邱筱媚焦虑地看着手表,不自觉地说:「只有两小时四十分钟。」
听她算得这么清楚,唐邵文就知道她有多担心了。「既然担心,那就请假啊。不要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载妳,妳赶快请假。」在电话那头的唐邵文,二话不说地站了起来。
「等一下啦。」邱筱媚急着阻止他。「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怎么可以说请假就请假。」
「我当然是有事情要做,不过都没有妳的事情重要和紧急啊。」
唐邵文的口气并不是缠绵温柔,而是热血义气的。但是这种毫无保留相挺的感觉,仍然让邱筱媚感动不已。她的眼眶泛红,差一点眼泪就要掉下来。
「万一牠等一下就死了、万一妳错过牠最后一面呢?」唐邵文又说。
邱筱媚捣着嘴巴,强忍着不哭出来。糟糕,她实在不习惯在人前哭,特别是在他面前哭。但是他直接的想法和话语,总能打到她心里脆弱的地方。
「总之我去接妳就对了。」他下了结论。
「可是……」她还是想拒绝,但是语气明显虚软无力。
他根本就是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说:「对了,我刚刚虽然和妳说,牠搞不好等下就死了,但是妳不要乱想,只要我们现在赶过去,一定来得及陪牠的。」
虽然他只是自顾自地说话,但是那语气又好温柔,像是把她当成小女孩一样地哄着。
她终于彻底软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着,她吸了吸鼻问的水气,说道:「那等会儿就麻烦你来接我好了。」
他爽朗地一笑。「喂,不要跟我说什么麻烦,这种话我听了耳朵会痛。还有,也不要跟我说谢谢,那我不只耳朵痛,头都痛了。」
她笑了,浅浅地笑着。
只有他,能让她在这时候,嘴角仍然有着笑意。
「对了。」他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说道:「如果妳主管不让妳请假的话,妳赶快打电话告诉我,我找人来搞定这件事情。」
她轻柔地说:「不要啦,这样太麻烦你……」
他打断她的话。「喂、喂、喂,我又听到那两个字了吗?」
她一笑。「好吧,如果我真的请不了假的话,就让你来处理。」
「这样才乖。」他笑了,笑声里有着莫名的得意。
向来都是他依赖她帮他处理情绪的困扰,现在他竟然能照顾她。一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厚实的胸膛昂挺着。
他要让她依赖,这个想法,让他胸口热着。
邱筱媚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但是因为这样而放松地一笑,因为这样而觉得心口暖暖的。
虽然她向来坚强,但是这一刻她真的想放纵自己去依赖他。想到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湿润的眼眶中,微微地像是因为沾了幸福而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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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邵文来接邱筱媚,一路开着车,直接杀往邱筱媚在台中县的家。
开在高速公路上,天色逐渐暗下,他们已经快要到台中了,唐邵文轻快地说道:「还好我们提早离开台北,不然明天是星期六,五、六点才离开台北的话,一定会遇到塞车的。」
邱筱媚说道:「其实我家离你家不远,你要不要顺便回家看看你妈妈?」
唐邵文马上说道:「谁说不远,很远很远,非常非常远!」
他那种紧张的口吻,让邱筱媚笑了出来。「好啦,我又没有要逼你回家。」
「太可怕了。」唐邵文假装擦了擦汗。「我竟然往我妈的势力范围逼近。」
邱筱媚笑道:「一个在台中市,一个在台中县,要遇到没这么容易的。」
「这种事情很难说的。」唐邵文半侧着脸和她说道:「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是冒着生命危险载妳回来的。」
邱筱媚忍着笑,斜睨了他一眼。「这也是应该的,因为上次我可是牺牲我的清白,假装是你的女朋友。」
唐邵文点了点头说道:「的确牺牲不小,既然这样,如果真的被我妈撞见的话,妳就牺牲到底,说我是来妳家提亲的。」
他一脸认真地开着玩笑,明亮深邃的眼睛直瞅着邱筱媚,害她的心跳冬地快了一拍,两颊也莫名地染上红晕。
那一瞬间,他在她眼中看到不知道怎么应对的心慌,他先是一愣,然后大声地笑了出来。「哈,妳该不会以为我刚说的是真的吧。」
啪的一声,因为这句话,他挨了她一掌。
「哇。」他皱了眉头。「没想到妳也会打人,而且还满痛的,看来我要重新考虑到妳家提亲的事情了。」
他毫无轻重地开着玩笑,她的脸红得有些窘迫。
她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没用,因为他的玩笑话,轻易地受到牵引。
她有些愠恼地说道:「你说这种话干么啦?」
「没有啦。」他看她生气了,乖乖地摆出讨好的姿态。「我只是想逗妳笑而已啊。」
她抛给他一记白眼,无奈地笑了出来。他让她觉得好笑、好气、感动以及莫可奈何啊。
「妳知道的,」他又说道:「我平常是正人君子,不会随便开女人这种不三不四的玩笑。」
她笑睇着他。他们平常虽然会说笑,但是他可能是因为伯她误会,或者是为了避嫌,平常的确不会开这种暧昧的玩笑。
她扬起嘴角,轻笑。「是因为我像圣母玛丽亚,所以你平常不敢开我这种玩笑吧。」
他笑道:「是啊,妳没看人家游览车上面都会放一尊神像,我找妳坐在我旁边,也是要妳保佑我行车平安。」
「你最好继续胡言乱语啦。」她禁不住一直笑。
不过话说回来,她真感谢他的胡言乱语,这让她的心情越来越轻松,她笑着,嘴角逸出一种女人妩媚的姿态。
他的心跳一快。他逐渐发现,邱筱媚是个非常耐看而有味道的女人,有时她不经意流露的风情,会让他着迷的。
「我最好继续胡言乱语是吗?」他突然压低声音,扬起迷惑人的笑。「我发现妳很漂亮。」
他没跟她说过这种话,她的心跳冬冬冬地跳着,因为慌乱,水亮眼神显得迷蒙,细白的肌肤透着红潮,微抿的唇嫣红发烫。
他看着,着迷的眼神中有着炙热的光,他低低地说着:「我不是胡言乱语,妳真的很漂亮。」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他注视的眸光,低醇诱惑人的嗓音,让她的脑筋更为空白。
明明车内的冷气还吹着,但是她就是觉得身子躁热着。她舔了一下唇,觉得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唐邵文可以感觉到情不自禁的瞹昧正在流动着。
「叭!叭!叭!」一辆经过他们的车子,鸣按着喇叭,刺耳的声音惊醒了两个人。
两个人对看,扯动嘴角笑了笑,若无其事似的笑容,其实都藏着尴尬。
唐邵文转过了头,把注意力拉回路况上。「照这个情形看来,应该再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开到妳家。」
「嗯。」邱筱媚应了一声。
「铃!铃!铃!」就在这时候,邱筱媚的手机响起,她的心脏,像是被压挤似地狂跳,脸在那一瞬刷白。
她接起电话,手指微微发抖。「喂!」
电话那头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小乖死了……」
邱筱媚拧在一起的心口,痛得很厉害,让她难以呼吸。她整个呆住,说不出半句话。
「来不及了……」邱筱媚的母亲哭得好厉害。「牠等不到妳回来……」
因为这句话,让邱筱媚的眼泪毫无预警地掉下来。她蠕动唇瓣,喉咙中却挤不出声音。而后,她听到的是自己低低的哭声。
「筱媚……」邱筱媚的妈妈和她在电话中哭成一团。
唐邵文看到邱筱媚握着手机却只是哭,大概猜得出来是什么事情。他慢下开车的速度小心地问道:「是妳们家的狗怎么了吗?」
邱筱媚点了点头,吸了吸鼻间的水气。
唐邵文把面纸递给了邱筱媚。
邱筱媚擦了擦眼泪,朝唐邵文感激地一笑,以浓厚的鼻音说道:「妈,我……我……快到家了……」
说完后,邱筱媚挂了手机。她的眼泪完全无法克制地流着,肩膀抽搐着,压抑的哭声显得低闷。
唐邵文一边看着前面的路况,一边看着她,把一盒面纸全给了她。
邱筱媚擦着眼泪,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唐邵文看着她,皱起了眉头。她哭得这样难过而压抑让他很心疼,这时候她还跟他说这种客气话,这让他不大高兴了。
「妳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呢?」唐邵文抱怨地说。
邱筱媚吸了吸鼻间的水气,脸微红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不好意思。」
「女孩子伤心就哭,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更何况我们是怎样的朋友,哪有什么失不失态的问题。」说着,唐邵文把车子开往路肩,然后停了下来。
「我们下车吧。」唐邵文说道。
「什么?」邱筱媚一脸困惑地抬头看着他。
「我们下车吧。」唐邵文解开安全带。
「车子抛锚了吗?」邱筱媚好奇地问。
「不是。」唐邵文直接说道:「是因为妳不下车的话,我没有办法抱着妳。」
「什么?」邱筱媚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就这样挂在脸上。
「我是要抱着妳,又不是要吃了妳,妳这么紧张做什么?」唐邵文扬起笑。
邱筱媚双手不自觉地环着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圆滚滚地睁大,红着脸问道:「你抱着我干么?」
「看妳哭得这么难过,我想抱着妳给妳一点安慰。」唐邵文说得很直接坦率,完全没有半点的尴尬别扭,仿佛就应该是这样。
邱筱媚脸红得更厉害,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事的。」
唐邵文不满地说:「妳这么难过,真的不想要有个人抱着妳,安慰妳吗?」
邱筱媚觑看着他,抿了抿唇。说真的,她好难过,好想这时候能抱着一个人放声地哭,但是她没有勇气抱着他。
即便知道这只是个友善的行为,她逦日疋因为这样而躁热。
唐邵文二话不说,自己开了车门,走到外面去。
看他已经下车,邱筱媚只好赶紧跟着下车,想把他拉回来。「这是路肩,我们不能占用啦。我已经没事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唐邵文温柔地看着她,不说话,只是张开了双手。
旁边车流如梭,太阳快要下山,天空是一整片温暖的暗橘,灯光亮起了一整排,整个纷扰的世界,突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眨了眨眼,酸热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我知道妳难过的。」唐邵文的目光也流露着心疼,他心疼她总是如此成熟,如此拘谨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邱筱媚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难过在眼眶中翻涌着,终于她抱住他。
一碰上他温暖厚实的胸膛,她的眼泪就狂飙。「呜呜呜……我好难过……」她的心口好痛,想到小乖生前种种可爱的模样,想到每次她离开家时,牠乖巧留恋地磨蹭,心口就痛得难以呼吸。
「呜呜……」她哭得像是哀嚎一样。
旁边的车子川流不息,这个城市总是冷漠得像是冰冷的海水一样,此刻他的怀抱如此温暖,是她唯一的岸。
她从来不知道,在他的怀中,可以这样放心这样放纵。
他的眼眶也润着光亮,不过他的嘴角逸着温柔的笑。他是如此高兴,他能让她依赖。
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异样的感情在心底悄悄地扩散着,只是他一时间还没有觉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