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就没什么大碍了。”
“是吗?”
“她这是深度中暑,喝几帖药、静养几日就好。”
“下去吧。”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在床畔坐了下来,便集中精神想要睁开眼睛。
看她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动着,卓飞扬说道:“想看看本王吗?”
眼皮沉重得令她无法睁开眼,可是那传入耳际的声音她不会错认,是九王爷,他在这里干什么?
“三丫头,你睡了三天了,打算一直睡下去吗?再睡下去,只怕柳文生就看不到他仅剩的三姊了呢。”
他在威胁她吗?他该知道这是没用的,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她告诉过他的。
“一个孩子不知道要饿几天才会死,本王觉得答案已经快出来了。”
卓飞扬根本就是恶魔,一个冷血的恶魔,他既然可以任自己的亲生儿子跟她一同曝晒在烈日下,当然也不会在乎她弟弟的死活。
她想起身,但肩膀蓦地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发出痛苦的呻吟。
“怎么,觉得痛了?我以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痛是什么。”
她怎么会不知道痛的滋味?她是人,不是魔。
“柳家的女人只知道以死解决问题吗?在你的母亲和姊姊之后,你也要选择这样做吗?”
活着确实是很痛苦也很艰难,如果可以她也想长睡不醒。
唇突然被用力的吸吮啃咬,她甚至尝到鲜血的味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又急又怒之际,她再度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卓飞扬放开她,蹲在床边吐出口中的秽物,面色铁青的看着床上又昏迷过去的柳丝雨。
他本想惩罚她的,不过,很显然是他被她惩罚了,刚刚呕吐过的她嘴里有股怪味道,让他也开始反胃。
“来人,找个人来照顾她。”
“是。”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拂袖离开。
*
“听说尚家要送一个名伶给你,而你似乎不打算拒绝。”云清一早就赖在瑞王府的书房里,一边看着卓飞扬练字,一边试探的开口。
“为什么要拒绝?”不收白不收。
“尚家打算拿这个名伶从你府里换一个人。”
卓飞扬终于放下笔,拿正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你会换吗?”他两眼发亮的问。
“你认为呢?”
“用一个貌不惊人又毫无价值的粗使丫头,去换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绝代名伶,聪明如你自然是换了。”
“容我提醒你,那个毫无价值的粗使丫头不是我府上的奴仆,她只是暂住瑞王府而已。”
“说的也是。”
“你见过那个名伶吗?”
云清顿时两眼放光,“见过,真是个我见犹怜的佳人啊。”
“尚家使了什么手段让她卖身?”
“肯定无比肮脏无比卑劣。”
“我倒想见见被你捧上天的这个名伶了,难得你如此自恋的人会赞美于人。”
云清的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对了,那个三丫头的身子好了没?”
卓飞扬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了句,“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好奇,如果你把她从大牢救出来只是为了让她死在你手上,这未免太过大费周章了。”
“这件事是不是传遍了京城?”
“明知故问嘛,你九王爷的一言一行向来都是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话题啊。”
“你说三丫头要是知道我接受了尚家送来的美人,会是何种表情?”卓飞扬的笑诡异起来。
“那位柳小姐面部表情太过单一,就算她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的。”
根据以往观察的心得,云清对柳丝雨的表情已经不抱期待了。
“今天晚上带着那名伶,咱们瞧瞧三丫头去。”他一脸的兴致勃勃。
“王爷……”他迟疑着,“你会不会太兴奋了?”
卓飞扬发出一声长叹,“你都不晓得,她生病的半个多月来我有多么无聊,毕竟像她这样有趣的女子实在太少见了。”
“说的也是。”京城里的女子大多娴静文雅,虽然品貌兼具,却嫌太过相似,毫无特色,看得多自然也就乏味了。
“反正现在无事,不如就先去看看那丫头在干什么好了。”
于是两个男人就堂而皇之的来到王府的后厨,出现在毫无防备的柳氏姊弟面前,让柳丝雨脸上那一抹灿笑来不及收起。
她的笑不是那种明艳亮丽的笑,因为她不是美女;也不是那种含蓄浅淡的笑,她身上从来没有淑女的气质。那是一种畅快欢愉的大笑,一种令看到和听到的人都能感染到快乐的笑。
原来她不是天生就只有那一副冷淡表情,原来她也可以笑得这样毫无芥蒂又动人心魂。
“三丫头。”
这声音不怀好意,柳丝雨马上进入备战状态,小心的盯着眼前的两人。
“刚刚不是笑得很开心?怎么一见本王就冷了脸,难不成是不欢迎本王?”
“王爷说哪里话,在这瑞王府只有王爷不欢迎我,哪有我胆敢不欢迎王爷一说。”
“那就笑一个给本王看看吧。”他以手中扇柄轻挑起她的下巴,要笑不笑的盯着她的眼。
“我不觉得王爷可笑。”她冷冷的回答。
云清芜尔,目光中闪过激赏。
卓飞扬笑道:“只要你肯笑,就算觉得本王好笑也无所谓。”
“我笑不出来。”
“这么为难?”托扇的手微微用力,满意的看到她吃痛的蹙紧了眉头。
“难道王爷认为有人可以在痛苦的情况下笑得很开心吗?”
他马上听从建议的收回扇子,换上一副牲畜无害的笑脸,“现在呢?”
咬着下唇,她想忍住笑意,可是他那一副小狗般讨好的嘴脸实在太惹笑了,终于让她“噗哧”一声破功笑出声。
云清也跟着笑了,不知道如果他现在说“王爷很可笑”,会不会被某人灭口?
看着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然的样子,卓飞扬心头涌起深深的满足。如果未来的无数日子都能看到她笑得这样灿烂又明媚,那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
“随本王出去透透气吧。”
他随口那么一说,她就只能照做,人在屋檐下,头就不得不低下来。
“换身衣服好了。”他打量着她说道。
她仍旧只能照做,没有必要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去挑衅这个危险度极高的男人。
即使看到那身男装时她怔愣了片刻,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
“啧,瞧我看到了什么。”
当她走出房门时,听到了卓飞扬调侃的声音,然后身子被一双大手拉过去。
“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书生。”
她微垂粉面,没说话。
“云清,你说她现在的装扮是不是顺眼多了?”
“当然。”
“以这种面貌上‘倚翠阁’去,只怕会惹来不少相思债。”
“带她上倚翠阁?”云清讶异的睁圆了眼。
“有何不可?”他挑眉以对。
倚翠阁到底是什么地方?柳丝雨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望着头顶上方的那块区额,柳丝雨有种想掉头落跑的冲动。
倚翠阁三个大大的黄金篆字刺目的镶嵌其间,大门两侧是穿红着绿的妙龄美娇娘倚门抛媚眼。
她再愚钝,此时也猜到这是什么所在——青楼,男人的销金窟。
一只手揽上她的肩,卓飞扬那不可忽视的戏谵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怎么?现在害怕了?”
“怕的该是里面的女子才对吧。”她力持镇定,如果真的面现怯意,大概就如了身旁这恶劣男人的意,而她不想称他的心。
“你确定?”他贴近她。
她顿时身子一僵,心陡然悬起,一时无法回答。
云清兴味的看着他逾矩的举止,心中顿时了悟。看来某人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哑了?”他的手从肩头滑至她的腰侧,明显感到她的身子僵硬如石,唇畔的笑不禁愈发欢畅起来。
“确定。”
难得她此时还能以这种淡漠的神情和冷冽的声音回答,这让云清实在不得不佩服。
“那我们就进去吧。”他拉着她拾级而入。
云清兴奋的跟上去,今天一定会有好戏看。
他们进去不多时,倚翠阁里的大小红脾便全部到齐。
“哟,王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呢。”
“侯爷,没良心的……”
柳丝雨没心情也没工夫去看他们如何享受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待遇,只是窘迫不已的阻挡着投怀送抱的香艳佳人,一退再退,退到不能再退。
“我不需要……”
“我这位兄弟初来乍到,你们不要吓坏了‘他’。”
“王爷,您真爱说笑,我们怎么会吓到他?我们是在服侍这位公子啊。”
“瞧这公子细皮白肉的,哟,怎么一双手这样粗糙……”
手忙脚乱的甩开粉香扑鼻的七手八脚,她脚下一个踉舱,向后跌进了一具宽阔的胸膛。
“都下去,今天不用伺候。”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面带失望的扫过懒散靠在椅背上的美男子,悻悻然的退下。
“看来她们全是冲着你这位美男子来的。”他投以似笑非笑的一瞥。
“嫉妒了?”云清笑得有些自得。
“这种艳福毋需嫉妒。”
云清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他怀中的人身上一转,笑容带了几分促狭,“说的也是,我还得向王爷多多讨教啊。”
卓飞扬神色不改,从容以对,“难得你也肯受教。”
“放手。”她才不理会他们俩之间的明褒暗讽,她现在只想挣开他的怀抱。
“什么?”他佯装没听清楚,凑近她的颊畔。
“放手。”她马上又说一遍,同时别开了脸。
“是你自己退到我怀里的。”
“我是不小心的。”说得她好像故意投怀送抱一般。
“这次就饶了你。”他说得甚是含糊,以至于就连跟他挨得最近的柳丝雨都没听清他说些什么。
“鸨母,拿些酒菜上来,咱们今天吃酒听曲就好。”
“好的,爷,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