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将车驶进牧场大门,停在主屋前,推开车门一下车,就见工人阿火叔匆匆跑来。
“千胜!你回来了,刚好,赶紧送苏小姐去看医师。”
“她怎么了?”夏千胜惊问。
“刚才不小心受伤了。”阿火叔面露焦虑。
“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夏千胜一听,心口一窒。
“那个……就……她认为很严重……”阿火叔支支吾吾,一时不知怎么说。
夏千胜听得一阵心慌,问明她人在何处,抬腿就直奔屋后。
可是当他检视过她的伤口,不免有种受骗的感觉。“只是被铁丝勾破一点小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有流血就很严重,很痛欸!”苏宁亚拧眉嚷嚷道:“那铁丝生锈了,会有细菌,万一留疤怎么办?”她转头频频检视左上臂后方不方便看到的伤口,一脸担忧。
前一刻,她经过牛的运动场,不慎被栏杆旁的铁丝勾到,名牌衣服被勾破无所谓,但手臂也被勾伤,她脱下长袖薄外衫检查,看见伤口渗出血且一阵刺痛,更担心留疤。
从小到大她被保护周全,很少受伤,身上可以说没有半点伤疤,一看见勾伤她的铁丝生锈脏污,她真的很害怕伤口感染。
夏千胜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一手捉起她的左手臂,懒懒的再睨了眼她的伤口,约莫三公分长的细痕,仅渗出一丝丝的血,不过是点皮肉伤罢了。
阿福叔也帮着说话,“千胜,话不能这么说,这在我们身上是吐个口水抹抹就没事的小伤,但人家苏小姐细皮嫩肉的,万一真的留疤就不好了,你还是载她去医院打个破伤风,让医师好好处理。”
“快带我去医院。”苏宁亚想象留疤情景,更觉惊恐。
就算是在她不容易看到的位置留下一点细疤也无法容忍,且夏天穿衣服会非常难看。
夏千胜一脸淡然的道:“跟我去主屋,我用食盐水帮你消毒伤口,再擦个药就可以了。”
“我要去医院,要给外科医师治疗才行。”苏宁亚非常坚持。
“这一点小小外伤,让我这神经外科权威医师替你处理还不够慎重吗?”他没好气的道。
“不行,我要去医院,要打破伤风。”之前他说什么她都能照做,唯独这次她无法听从。
夏千胜虽感无奈,却也拿她没辙,最后他妥协了,开车载她去医院。
“这里……是医院?”苏宁亚下车后抬眼看向招牌,表情难掩错愕。
“是医院没错。”夏千胜正经回道,率先迈步走向玻璃门,推门而入。
她虽然满腹疑问,只能跟着他身后入内。
“夏医师,你好,你是来找夏医师的吗?”柜台后,何家佳难得看见他来,笑着问候。
夏千胜是院长夏千昶的弟弟,她只见过他两、三次而已。
“这位漂亮的小姐是……女朋友吗?”何家佳看见随后进来的美丽女子,穿着时尚高雅,跟俊美的夏千胜外型很速配。
她跟夏千胜虽没怎么交谈过,初见时也觉他很冷傲不太理人,却因她现在已跟夏千昶交往,是以对男友的弟弟比较敢主动攀谈。
“不是。”夏千胜一口否认,澄清道:“她是患者。”
“小姐带宠物来看诊吗?”何家佳朝苏宁亚笑问,却不见她身后有宠物或提着提笼。
“你带我来兽医院看诊?!”苏宁亚转而瞪着夏千胜,怒道:“太过分了!”
“你不是说只要医院就行了?我让院长替你处理伤口,绝对专业。”夏千胜道。
“我以为会去你任职的医院,再怎么样也不能来兽医院。”她气恼他竟故意将她比喻为动物。
“人本来就是大型动物。”夏千胜正色澄清,“我不是吃饱太闲专程带你来这里嘲讽,是带你来处理伤口,这里也可以打破伤风。”
因她嚷着一定要到医院治疗,若带她到他任职的医院,只因她这一点点小伤挂急诊,他才会被笑话,且若护士们看见他带年轻陌生女子就医,很可能胡乱传八卦,他不想自找麻烦。
这时,夏千昶从里面走出来,问明缘由,有些讶异弟弟的作为。
他笑容和煦的对一脸羞怒的苏宁亚解释,他这医院有给人施打的破伤风疫苗,因医护人员及饲主都可能有被宠物咬到的风险。
苏宁亚一开始确实觉得气恼窘迫,但在夏千昶认真替她处理伤口、消毒上药,还为她施打破伤风疫苗后,她才渐渐平息怒气,不再与夏千胜计较。
“伤口很浅,不用担心留疤。这个药膏早晚擦一次,过两天就会结痂了。”处理完伤口,夏千昶柔声交代。
苏宁亚向他道谢,不禁抬眼看向站在一旁双臂盘胸、一脸淡漠的夏千胜。
“就说伤口很浅不会留疤,硬要来挨一针。”夏千胜凉凉的道。
“你跟你大哥的个性怎么差那么多?兽医还比较有人性。”苏宁亚微恼地睐他一眼,揶揄道。
“女孩子比较“惜皮”,谨慎一点不为过。”夏千昶见两人又擦出些火气,温言缓颊,接着兴味一笑。“千胜会带你过来,可见很在意你。”
夏千昶的话教苏宁亚一诧,心口一重跳,怔怔地看向夏千胜。
他会在意她?
“你别跟我医院的护士或婆婆妈妈一样,捕风捉影的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在意她!”夏千胜白大哥一眼,没想到大哥也这么八卦。
那日带苏宁亚去阿水婶田里帮忙,对方一脸好奇探问两人真正关系,他连解释都懒,阿水婶清楚他面对外人寡言淡然,自是不敢多问他什么,反倒跟苏宁亚很快就热络起来。
他看着苏宁亚自然与对方闲话家常,完全没有千金小姐的傲气,那亲切和善的模样竟有些像妹妹。
“我把你曾告诉我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日后就能见真章。”夏千昶拍拍弟弟的肩膀,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当初弟弟说他在意助理何家佳,不是单纯视她如干妹妹,他矢口否认弟弟的臆度,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才印证了弟弟当初的敏锐度无误。
如今,他虽初次见到苏宁亚,却知道弟弟会离开台北的医院跟院长千金有很大关系,尽管弟弟没详提内情,但弟弟似乎对院长千金有着难以原谅的气恼。
但现在弟弟只因苏宁亚受了一点小伤,就带她来他的兽医院让他治疗,又得知对方竟已在家里借住好几日,还被弟弟差遣做苦力,顿觉两人间很不寻常。
如果弟弟真对她感到不可原谅或毫不在乎,不可能浪费丝毫精神去差遣她、为难她,更不会因她嚷嚷着要求看诊就载她就医。
尽管他不愿带她去他任职的医院,不想小题大作引旁人误解,却也因这顾忌而显示出弟弟欲盖弥彰的心态。
弟弟对苏宁亚绝对有他自己尚未察觉或仍不愿承认的特殊情感。
原来,旁观者清,当初他看待自己的感情模糊难辨,现在却对弟弟的事一眼就看透了。
然而夏千胜并不认为自己的情形与大哥当时相仿,只是轻嗤一声便带着苏宁亚离开了。
这日下午,苏宁亚走在夏家牧场外的小径,突然听到一旁草丛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她好奇上前,弯身探看,草丛间有个小黑影窜动,她本以为是老鼠,惊恐地退后好大一步。
“咪……”这时,传来一声很细微虚弱的声响。
“猫咪?”她眨眨眼,楞了下,再度上前,弯身探看,还用手拨开杂草。“真的是猫咪,好小只。”
小猫又瘦又小,还不及她巴掌大,她朝周遭搜寻,不见母猫或其他小猫。怎么会只有一只遗落在草丛里?如果放着不管,它应该没办法生存吧?
从没养过宠物的她,顿时为一只小小猫忧心忡忡,思忖了下,决定把它带回夏家再想法子处理。
她探手想要捉小猫,不料小猫因为害怕而往里面缩躲。
她更弯低身子靠近草丛,边轻声细语叫唤,“喵喵~不怕,我不会伤害你……”她小心翼翼的又探出手,终于顺利捉到小猫,将小猫捉到眼前欲细瞧它样貌,随即惊呼一声,“啊!”
这时,夏千胜开着车来到家门前,就见路旁蹲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自觉微眯起眼,困惑的想着,她蹲在那里做什么?
他停下车,降下车窗,朝两步外的她问道:“喂,你在做什么?”
苏宁亚转头一看见车上的他,惊讶地站起身,匆匆走近车旁,神色紧张的道:“太好了!你正好回来,快带我去医院。”
夏千胜一眼就看见她秀鼻上一抹细红痕,又见她手上捉的生物,俊眉一蹙。
“被猫抓伤,你没事捉猫干么?”
“它好像快死掉了……”她担心不已。
方才将小猫捉起,发现它比她以为的更小只,且很孱弱,气若游丝,一双眼还沾着眼屎,只能张开一点缝。
“那你还捉它?”他对她的行为感到不解。
她又不是对动物爱心过剩的妹妹,怎会没事去草丛捉只又丑又小的病猫,还因此被抓伤鼻尖。
那一道细红痕烙在她秀鼻上,非常显眼,比起小猫的生命,他竟更在意她脸上的一点小伤。
“既然发现,不能见死不救。快点载我去你大哥的兽医院。”说完,苏宁亚快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车。
“破伤风疫苗顶多一年打一次就可以,你的伤我帮你处理。”夏千胜认为没必要再去大哥的兽医院。
她听他误会了,连忙道,“不是我要看医师,是这只小猫要看病。”
“你不在意自己的伤?”他疑问。
先前她不过是伤在看不太到的左后臂就担心留疤而唉唉叫,现下伤在鼻尖,非常在意外貌的她反到不紧张?
“咦?我有受伤吗?鼻子好像有点痛痛的……”她抬手想用食指触摸鼻尖。
方才小猫是伸出前脚挥了下,她惊吓一跳,却因他叫唤而转头起身,直接走来他车子旁,并没注意到自己受伤了。
“别摸,你手上有细菌。”夏千胜随即握住她的左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她双手接触瘦弱且脏兮兮的小猫,若去碰伤口很可能感染。
这一回,他比她还替她担心她身上的一点点小伤。尽管她鼻尖上的伤只是一点五公分的细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