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临点点头,向来顺从他的意思。「申哥哥记得戴笠帽,中暑好苦的。」
体贴的叮嘱教他心头一暖,牵起她的小手往隆怡轩走,他越来越习惯如此与她携手同行。
「你、你们站住啦!」双双掠过眼前的身影惊醒了璟月,她气急败坏地叫住他俩的步伐。
「别理她。」感觉到淳临想回首,他率先出言制止她。
可恶!真当她不存在了是吗?
「我就不能来这儿串门儿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了?」
居然反过来骂他和淳临款客失敬?
换作以前,随她怎么撒野他都能视若无睹,但这回她连淳临也一并骂了,这教他无法忍受。
「你不是说过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撂了那般绝情的话,她还来串什么门子?太没节操了吧!
「我啥时说过?」少来冤枉她。
「半年前。」瞧她一脸不平,祺申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就在你毁了我的心血后。」那时瞧她激动的,他不相信她真忘了此事。
「我收回那句话!」豪气万丈又掷地有声的决定。
闻言,祺申嘴角一抽,看来很难摆脱璟月了。
「都是当丈夫的人了,这么计较做什么?」她蹙眉,不耐烦地啧了声。「迟些可能都当人阿玛了,气量这么小,以后怎么教娃儿?」
她的唠唠叨叨教其余两人同时暗红了容颜。
放开了淳临的手,他不自在地干咳了声。「要串门儿就找我额娘去,我没空款待你。」明白就是赶客,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璟月噘了噘小嘴,又回复了一贯的刁蛮样。「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种花嘛,那公主呢?你总不会要公主也陪你一块儿沾泥吧?」留个人陪她聊聊天也行吧?
「你想怎样?」他迈前挡住她睨着淳临的视线,总觉她的目光不怀好意。
干么一副防人的模样?她是准备要吞了他的媳妇还是要将之拳打脚踢?
璟月翻了个白眼,但瞧他一脸的紧张兮兮,瞬即又挑起了她的玩心。
「公主是这儿的主子,她不应当好好款待我吗?」她故意刁难他。
她了解的啦,新婚燕尔总是特别如胶如漆,就当她嫉妒祺申能坐拥这般软香温玉,她非要浇了他的兴头不可!
谁叫他老拿方易中来堵她的嘴?哼哼,她要报复!
「你不要太过分了。」拧起眉,祺申口气不悦。
不跟他乡废话,璟月直接走向淳临。「进府时,我先拜见了福晋,瞧她独坐厅中怪闷的,你要不要过去陪陪她?尽孝心嘛!」最后那句,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虽感唐突,但淳临也只有点头的分,没有道理推辞。
扬起胜利的笑,璟月牵起淳临的手就立即往外走。
有种就别管你的那些花花草草,一块儿跟过来呀!
瞥见祺申脸上的不满,她笑得更开怀,还不忘在心里酸他一句。
跟上璟月的脚步,她回首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垂的目光,有她藏不住的落寞。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万寿节,他与她总于匆匆一瞥中道别,待得明年秋月时,长了年岁、渐褪稚容……
一瞬之间,他似是被什么揪紧了胸怀。
「等等!」
冲口而出的叫喊,僵住了璟月的笑容。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谒见额娘。」
*
主厅之内,一室女眷笑语连绵,唯有祺申独坐一旁默然呷茶。
明明就是她们女人家的聚会,明明就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他却偏要跟来。
连他也搞不懂自己今儿个怎么了。
「福晋,您这杯该是西洋参,对吧?」端详福晋呷茶良久,璟月不禁轻问。
「你怎知道?」福晋惊讶不已。
「我嗅出来的。」她自信一笑。
「看来孙太医还真有几道功夫,现下格格不必亲睹药材,就能嗅出那是什么来着。」她脸在笑,心里却尴尬着,独呷私藏却让他们品龙井,显露了她的小家气。
「不知福晋要否听我说一句?」盯着福晋的瓷杯,她意味一问,眸光闪烁。
「格格直话无妨。」
「福晋别再喝这种西洋参了,多喝无益。」看到福晋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又道:「西洋参的确有养胃生津、清虚热之效,但与高丽参和党参相比,它的药性还是偏凉了,根本不合女人服用。」
「真的?」福晋面露怀疑之色,就怕被她这丫头给诈唬了。
「福晋月潮期间可有持续服用?」
福晋点头,西洋参可是她每天必服的补品。
「早上起来,可有头晕无力、手脚冰冷之戚?」
福晋蓦然瞪大了眼,全被她说中了。
她摇首失笑。「你以为那是尽失血气之故,因此会在那几天倍增服量对不?」
「我以为西洋参更能补五脏、安精神……」谁知,原来她一直错服人参。
执起瓷杯细呷茗香,她眼底尽是讥诮。「别以为西洋货便是好东西,真要补身就用党参,那才是上乘之品。」她恨透了西洋货,惠王府里就养着一帮鸦片鬼,都是夷人干的好事!
「西洋参也有护肝肾之效。」祺申出言安抚福晋。「既能解酒醉,也可清烟毒,额娘不妨把剩下的交给嬷嬷分配府中需用。」依她的性子,肯定进了不少西洋参。
他不若璟月那般偏激,西洋事物也有其所长,朝廷上下就是充斥了太多鄙夷洋人的官员,他们只知贬抑洋务,却不知他人之长,这只表现了他们的不求上进。
「好的。」福晋暗叹,私藏宝顿成公家物,实在教她痛心。
「福晋,不介意的话,给你来个脉诊可好?」最近她正积极找人把脉,好锻练锻练自己的功夫。
福晋欣然点头,毕竟担忧自个儿的身体会否被西洋参拖垮。
璟月转移了福晋的注意,让一旁的淳临松了口气。
「你会害怕额娘?」
被压低的声线拂过耳畔,她稍扭螓首,在他专注的黑瞳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福晋刚才一直在看着我呢……」挨上他刻意压下来的脸庞,她向他耳语。
原来是紧张。
祺申微笑道:「宽心,她不会咬你。」
他的诙谐教她笑了出来。「但我还是很紧张,那该怎么办?」给他出难题了。
「那就先发制人。」玩笑话说来顺口,他喜欢逗笑她,不觉间,贪恋起她清丽的笑靥。
她立时笑眯了眼。「申哥哥,那我第一个先咬你。」
「为什么?」他沈笑,近在咫尺的贴近让他闻见了她的发香,骚动着他的心脉,也教他神魂驰荡。
「谁要你这么可恶,教我去咬人。」轻哼着指责他,她语音娇嗔。
「你敢咬我?」他眯起了眼,佯装凶恶。
她扬起眉,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儿。「当然。」他都不吝啬了,她还跟他客气做什么?
「那好。」他就是在等她这句话。「让你咬了后,我再慢慢回敬你。」
「你会?」她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待她一向照顾有加,从不欺负她。
谛视她因讶然而微启的芳唇,他嘴边逸出了笑。
「先咬你的唇儿,然后——」声音戛止,勒紧遐想,他瞬即僵住了笑。
怎地吐出了这种轻浮话?他……在想什么了?
淳临一时没听懂,只睁着一双清澈的瞳眸瞧他眼底的震愕,而后方懂脸红。
「我开玩笑的。」他心头发窘,多希望她听不见方才的失言。
难以置信自己竟对她说出那种暧昧的调情话,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失常,只怕一向予她的温雅形象就此毁了。
「我知道……」她讷讷低语,同样感到困窘。
与此同时,留心他们不断交头接耳良久的福晋,悄悄对璟月低语了几句。
璟月笑开了脸儿,遂起身款步来到淳临身旁。
「公主,我来帮你把脉可好?福晋可关切您的身子呢。」
「好、好呀。」她闻声便立即转向璟月,免得跟祺申僵着尴尬。
璟月仲指凝神探脉,低垂的眼眸怱而一瞠,继而抬首看了看面前的夫妇,她心中一片讶异,暗自探了探自个儿的脉搏,再仔细为淳临探脉,确定了脉诊无误后,她最终选择吞下满腹狐疑。
「公主血气有些不足,应当进参补气,而后方能提气推血。」
收起玉手,噙着笑意,她脸色无异,精伶的凤眸却开始认真端详起祺申和淳临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