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三个月了,东方潦非常勤快,晚上会帮忙准备食材,一大早就起来当助手,每天都帮着苦奶奶卖早餐,没课的时候连中午都会回来帮忙。
「啊……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从早到晚,西门草儿不管在哪里遇到东方潦都看到他很忙,在食堂里,看他四处走动帮奶奶拿东西当跑腿,做粗活,一切杂务他全包。
在屋里、在庭院,他一下子拿鸡毛掸子,一会儿拿抹布、拖把、扫帚,里里外外的打扫。
东方潦总像两只手不够用,一双腿挂了火轮子,在她眼前飞来飞去,没一刻停歇。
西门草儿每天从田里回来,一路踩着夹带泥土的鞋子从客厅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梅子酒再踩回客厅,全身脏兮兮一屁股坐到木制沙发上就舒舒服服的翘起脚来喝冰凉的梅子酒,工作一整天就等着享受这一刻,这可真是人间天堂啊!
但是自从家里来了东方潦以后,食堂的餐桌亮得可以当镜子,地板还打蜡滑倒了几个学生,窗户看不见一粒灰尘,庭院一片落叶也没有,屋里东西摆得整整齐齐,整间房子像样品屋。
西门草儿打田里回来,走到哪儿东方潦就跟到哪儿,在她耳边唠叨,在她身后当老妈子,在她凡走过必留下痕迹的路上把污痕抹除。
最近西门草儿才开始脱鞋子,在屋外先把满身灰尘拍一拍才进屋……但她还是改不掉先喝一杯凉快一下再去洗澡的习惯。
所以东方潦还是继续跟着她,叨念她——他还嫌她脏,和她保持一段距离,等到她喝完酒,起身去洗澡,他赶紧拿抹布把她坐过的地方、走过的地板擦一遍。
用餐时间,西门草儿细嚼慢咽,半碗饭还没吃完,东方潦已经站起来添了三次饭,他的嘴巴、筷子从来没停下来过,吃饭也像在打仗,西门草儿好几次一闪神,想夹的菜已经都到东方潦肚子里去了,后来她都必须聚精会神盯住她想吃的东西先下手,才不会被东方潦抢去。
总归一句话,自从东方潦来了以后,西门草儿为了适应他花了许多精神,以至于没余力把他那张脸看清楚。
一直到某个假日,苦味厨房公休,因家里有东方潦在,最近苦奶奶比较悠闲,来了兴致走访苦家亲戚,所以一早把三餐煮好就出门了。
气象报告说今天会下雨,西门草儿赶在下雨前天色未亮就先到田里去工作,直到下雨才回家。
她全身湿淋淋,先进浴室洗澡,洗着、洗着就泡在浴缸里睡着了。
东方潦到学校去打球,满身汗水加雨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浴室。
这个家人口简单,所以每个空间都很宽敞,苦奶奶讲求效率,洗衣间和浴室连在一起,中间只隔一道雾面玻璃。
东方潦把衣服脱下来直接丢进洗衣机,走进浴室拿起莲蓬头打开水龙头就先往脸上冲。
刷地一声——
浴缸和冲澡区是分开的,但也相隔不远,就在旁边。
西门草儿听见水声,张开眼睛,拿下覆盖在脸上的白色毛巾,看见了……赤裸裸的……男人胴体。
西门草儿脸红扑扑的,默默移回视线检查自己曝光了多少……还好,她只露出头颅,整个身体都在水面下,水平面浮着一层泡沫,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她又把视线移出去……
东方潦抹去一脸水气,才张开眼睛关掉水龙头,拿起奶奶给的菜瓜布挤沐浴乳往身上搓。
他始终背对着一双视线,不知道有人正在研究他虎背的宽度和臀部曲线,以及那双腿的长度和匀称的肤色是怎么晒出来的。
西门草儿很不喜欢自己白得像吸血鬼似的肤色,看起来很不健康,所以都穿着短袖在大太阳底下工作,希望能烤出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但她遗传西门家晒不黑的体质,怎么晒还是一身白,让她还满沮丧的。
所以要说她羡慕东方潦的哪个地方,就是那一身像黄金烤鸡般油亮油亮的肤色,看得她都肚子饿了……
好想吃烤鸡,那鲜嫩多汁香喷喷的油味真是——
西门草儿忍不住舔起嘴唇,肚皮在打鼓,她才想起来一早摸黑出门只吃了一块面包,肚子好饿。
东方潦拿着菜瓜布弯下腰,视线往后穿过去,目光就这么和西门草儿对上——
东方潦开着两条腿,一个下腰的动作,正要搓腿……他就停在这个动作,然后动也不动,全身血液往脑门冲,脑袋轰地一声爆炸开来,表情、眼球、内心一并嘶吼——
不——可——能——吧——
「啊……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东方潦弯着腰,脸贴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每天面对面相处已经三个月,他也不曾戴过面具,西门草儿突然冒出这句话来,此时此刻此地……
东方潦情何以堪?
下起大雨了。
雨柱被风吹斜,狂打在……
一个大男孩严重受创的脆弱心灵上。
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东方潦早已眼泪喷出来,恐怕哭得比外面的雨还狂。
西门家那根卑鄙草把自己的身子藏得严严实实,却把他从头到脚看个精光,要是她能偷偷看,默默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认倒霉算了,偏偏这根野草猖狂睁着大眼看,末了还「评」了一句——
啊……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他今天要是没把事情弄清楚,以后还有什么脸在西门草儿面前抬起头来!
东方潦怒气腾腾冲进厨房,打开冰箱抄起「家伙」,一副准备要拚个你死我活的模样一步并两步杀上二楼!
西门草儿在靠近阳台那间日式客厅看电视,她伸长了两条腿,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和室桌上,听见像地震般的巨响靠近,她也无动于衷盯着萤幕。
下雨天,她最爱赖在这里了。
西门草儿很爱看播放各国农村生活的节目,她都录下来重复一直看,从来看不腻。
「西门草儿,你有没有在反省?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居然洗澡不锁门……不,我进去时连门都还是开着!」东方潦踢掉拖鞋踩上榻榻米,把「家伙」砰地一声搁到桌上。
梅子酒……
西门草儿闻到梅酒香,眼睛终于离开电视。
她嘴唇才动了一下……
「不准插嘴,我当然知道以前只有你跟奶奶住!但是奶奶开餐馆,平常就会有人进进出出,食堂就在隔壁而已,怎么能确保没有人会跑进屋子里来!」西门草儿喉咙都还没张开,就被东方潦先念了一顿。
西门草儿已经习惯耳朵旁嗡嗡嗡的声音,她只是被梅子酒吸引舔了一下嘴唇,压根就没在听东方潦说话。
「怪不得奶奶这么不放心你,你简直就是没神经!」东方潦边骂边倒了一杯梅子酒给她,严重警告她,「从明天开始你进浴室以后要先检查门有没有关,有没有锁,检查三遍才准脱下衣服去洗澡!」
东方老妈子比奶奶还会念,这阵子西门草儿耳朵都长茧了,是看在有酒喝的分上,她才「嗯」了一声。
东方潦看她很豪爽地一杯干掉,又默默帮她倒一杯。
西门草儿两杯梅子酒就醉,东方潦来了以后不准她喝超过两杯,今天例外,东方潦很阴险……不,是很殷勤地一再帮她倒满酒杯。
三杯梅子酒下肚,西门草儿双靥染了樱花红,盯着农村节目笑得傻兮兮。
东方潦当然不会没事灌她酒,两人毕竟只认识三个月,再说男女有别,有些话不等她喝茫了,他也实在问不出口,况且人家说酒后吐真言,她喝醉了总会说实话吧——
「呵呵呵……我是指你的脸啦,不然还能指什么?」西门草儿笑得好媚,双眼迷蒙勾着东方潦,伸长了手递出空杯要酒。
所以,西门草儿在浴室说的那句话意思是指……她以前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听到你这么说,我应该大松一口气,但我怎么高兴不起来,反而烦躁得很想揍人?」东方潦白她一眼,莫名沮丧,咬牙切齿,很有一股干脆就让她喝到死的冲动,忿忿又倒一杯给她,自己也开喝。
因为西门草儿酒醒后什么都会忘记,所以东方潦讲起话来毫无保留。
「那是你力气太多了,用不完……这种时候啊,下田最好了,拿锄头把土挖松,挑肥料帮小菜苗浇肥,一天天看着小宝贝儿们长大,一片青翠,娇红,鲜紫……啊,还有黄椒,金黄、金黄的……」金黄的小麦肤色,油滋滋的鲜嫩烤鸡……西门草儿话说到一半,思绪突然跳掉,流着口水,两眼发直盯着东方潦跳动的肌肉看。
「我虽然不是什么花美男,长得也不算难看吧?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幼稚园开始就收到情书,小学时一堆女生抢着跟我坐,国中还有别班女生给我做便当,到高中连校花都来倒追我,你要知道,还有学妹哭哭啼啼等着明年报考我们学校,只为了跟我一块儿上大学。烦都烦死了!」东方潦嘴上很烦,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
「哦……我理解了,所以你才得厌女症,辛苦、辛苦了。」西门草儿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安慰他,瞅着他健康的小麦肤色舔了一下嘴唇……金黄、金黄的烤鸡腿,捏起来很扎实,跟庄爷爷养的放山鸡一样。
「你以前上课是不是都没抓住重点?我是在跟你说,我这张帅脸让你看了三个月,你到现在还没记住我的长相,这种话你竟然说得出口!你要知道我可是……」可是第一天就把她的脸深深烙印在心底了!
东方潦非常激动,因为那一天他看到樱花精灵,那一夜他因为她而失眠,脑袋里开满了樱花……满天飞舞的樱花瓣,一片片都飘落在嘴唇。
第一天,从那一天起,西门草儿就进驻他的心了,但这根草却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搁进眼里!
东方潦愈想愈伤自尊,气到咬牙切齿,在嘴里碎碎念。
「上课要抓重点吗?原来如此,怪不得每次考试我都不及格……喂,本来奶奶都用庄爷爷养的放山鸡,咬起来肉质结实有弹性又鲜甜,不过爷爷年纪大了,家里没有人肯去养鸡,所以去年爷爷把鸡都卖掉退休后就没有鲜嫩弹牙的鸡肉吃了。现在用的鸡肉是也不错,就是少了……这种弹性。」西门草儿捏着东方潦的手臂,吸着口水舔嘴唇。
「都已经帮你画重点,你还是有本事峰峰相连扯到天边去,跟你讲话我真是会气死!」真正会让东方潦气到死的是西门草儿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她双眼盯着他的手臂发光,张着嘴巴露着牙齿,一副很想咬他一口的模样,觊觎他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