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苦薏能够理解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事之后,他才接着说:「……我在祖先的手记里看到先人提到西门家族顺利迁移祠堂就能够破解恶运,但是要迁移祠堂,必须先找到宝地,在祖宗牌位前掷茭得到允许,历代以来有不少人尝试过,最终无果。」
「迁移祠堂……以前我听奶奶说过,这在家族里是很重大的事,牵涉到整个家族未来的运势,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不过只要有办法,总要试试。」在祖先堂前,苦薏从来都是拿起三炷香跟着大人拜拜,过去她对于地理风水之说毫无概念,眼前也半信半疑,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西门家族谱摊开来,难以摆脱的宿命摆在面前,宇宙之中存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奥秘是不争的事实,她只能跟着西门千秋信了。
「嗯,我花了十多年寻找土地,近几年终于找到祖宗愿意迁移的宝地,这块地在风水学中称为龟穴。中国人特别喜欢龟,这是因为龟寿命很长,在世间见证人世百年兴衰,自古被视为吉祥之物。龟的背部有龟纹,龟纹中央有三格,代表天地人三才,旁边有二十四格,代表二十四山;龟壳底部又有十二格,代表十二地支,一个龟壳的布局,
包含代表宇宙玄机的密码,因此龟被喻为四灵之一。龟是延年益寿的象征,龟穴观于星、取其形,流星定穴,气脉到位,主健康、长寿……」
西门千秋把辛家地形画给她看,详细对她解说位在龟穴的这块地对于西门家后代子孙的重要性。
西门千秋要把苦薏收为信徒,自然不能缺少实证,他讲完西门家的故事、风水学中的吉穴,再回到西门家急于拿下的这块宝地的主人家——
「当代地主叫辛雅风,辛家四代同堂,其曾祖父高龄九十三,太祖父一百零八岁过世,辛家历代出了多位人瑞;过去辛家祖先一直住在这块土地上,湖边还保留有祖先曾经居住的日式建筑,辛家曾祖父发迹后才由此迁出。老人家也知道祖先留下来的是一块宝地,对于这块土地相当珍惜。」
苦薏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西门千秋有条不紊的讲解,仿佛看见他头顶上的光环,再也不敢小觑地理风水学。
西门千秋顺利将苦薏引进门下,收为信徒。
「只要买到这块地迁移祠堂,西门家族就能够化解煞气,解除恶运,你和草儿便能得到祖先庇荫,逢凶化吉,还等什么呢?」苦薏是行动派的,一旦信了就要马上行动,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西门家这对堂兄妹一致的慢性慢调,她更急着往前冲。
「眼前,要拿到这块地有两道难题。」西门千秋始终气定神闲,不疾不徐。
「你说吧,十道难题我也帮你解决!」一旦遇到问题,苦薏的热心热肠,大姊头的气势马上发作。
「第一道难题,土地已经有承租人,地上有建物,是东方潦新盖的房子。」
这么巧?!
惨了……那不是要拆了东方潦的房子……
苦薏张大嘴巴,望着西门千秋经过夕阳映照别有风情的一张俊颜。
「四年前,我和草儿见面,她带着堂叔遗留的手记跟我要真相……」西门千秋略略一顿,当时他把西门家的秘密告诉草儿,这部分多少牵扯到他个人感情因素,细节就不用多提。
西门千秋继续说道:「草儿全盘了解以后,认为自己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延续她和东方潦的婚姻,奶奶的骤逝带给她很深的感触,她害怕自己发生意外死亡会给东方潦带来更大的痛苦打击,选择结束她和东方潦的婚姻,回到西门家来。我瞒着草儿把她骗到龟壳屋让她和东方潦见面,已经让她很不高兴,草儿她是担心我出面会对东方潦说出她执意离婚的真相,才硬着头皮去说服东方潦让出土地,结果……东方潦严词拒绝了。」
「我知道了,你们刚才就是在吵这件事吧?你答应过草儿帮助她,帮她隐瞒西门家族的秘密。」
「是啊……世事难料,这几年我透过中间人和辛家老人接触,始终无法拿下土地,等到老人家亲口透露土地正式过继给他的曾孙辛雅风时,东方潦的房子已经动工了,这段时间我开出各种条件向辛雅风购买土地均被拒绝,也无权阻止东方潦兴建,逼不得已才让草儿出面。」
苦薏再一次深深的体会到西门家这对堂兄妹处理事情的龟速实在会让局外人急得跳脚。
换成是她,十万火急要命的时刻,她老早直接杀去找东方潦挑明真相,把房子夷为平地,还顾什么堂兄妹之间的约定,草儿都快没命了!
「千秋,我老实说哦,人命当前,要解决燃眉之急,你大可把你和草儿的约定扔进大海里喂鲨鱼,只要草儿过了这一关,她和东方潦之间的问题相对迎刃而解,你还顾忌什么?」换成别人站在她面前,苦薏这只热锅上的蚂蚁早就受不了破口大骂了,不过眼前是她的梦中情人,女孩子多少还是应该保持一点淑女形象,免得把人吓跑了。
苦薏把话冲口而出以后,默默把背脊挺直,纤指一伸轻轻撩发塞到耳后,对西门千秋眨眼睛。
西门千秋并不晓得苦薏正在抛媚眼,以为她眼睛进了沙子不舒服才眨不停。
面对苦薏的指责,西门千秋是重承诺之人,被苦薏这么一说,他还真是无言以对,就结果论而言,倘若西门家祠堂能顺利迁移,来得及化解煞气帮助西门草儿脱离恶运,那苦薏的确言之有理。
不过苦薏刚才真的有认真听他说话吗?他说过历代祖先也曾经想方设法,终难以排除万难迁移祠堂,祖先们办不到的事,西门千秋一个后人,哪敢说他有十成把握。
前有西门草儿叹他过于正经,后有苦薏念他不知变通,究竟是这对苦家表姊妹太松散、太乐观,还是他该自我检讨一番……西门千秋只好等有空再来想了。
「总之你放心,这道难题一点也不难,坏人我来做……我是说我和草儿没有约定,东方潦那里交给我来办。第二道难题呢?」面对西门千秋这样光芒万丈、发出圣辉的男人,苦薏其实也不用怎么装淑女,自然而然就把自己最气质的那一面展现出来,连说话也会特别修饰。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吧?苦薏眼望西门千秋行如风,立如松,她又把背脊挺直了些。
「有劳了,我很感激。第二道难题是在土地所有人身上。」其实这才是西门千秋不急着拆东方潦房子的主因。
打掉房子不过一夕,解决购地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你是指那个有长寿基因的辛家后代,你出高价也不愿把土地卖给你的……你说叫什么?」苦薏眼里的男人只有一个名字,那个人叫西门千秋。
「辛雅风。他是东方潦的朋友,两人交情深厚,原本透过东方潦大有机会买到土地,但是辛雅风继承土地之时签有但书,土地买卖有限制,辛雅风若要卖地,享有权利者只有和他结婚满三年的妻子。」西门千秋此时凝视着苦薏,深邃眼里藏着光,希望的火光。
苦薏在他的凝视之下心怦怦跳,脸被夕阳染红,细声问道:「他和他的妻子结婚还未满三年吗?」
「我刚才提过,这块地是辛家祖先留下来的,老人家很珍惜,我想若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老人家还在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土地交给他的子孙。辛家历代单传,辛雅风与东方潦同龄,未婚,目前未出现交往对象,他享受单身生活,不愿意受婚姻束缚,正是辛家老人们头痛的地方。」
「是我们应该要头痛吧?要买土地得等他结婚满三年这先不说,他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更没有结婚的打算——第一个解决办法,我们去找老人家求情,把西门家的情况告诉他,请他老人家做做善事。第二个方法,就是把问题丢给阿潦,和草儿生命攸关的事,东方潦拿刀也会去逼他朋友进礼堂。」在苦薏看来,两个办法都可行。
但是到了西门千秋这里,一件也行不通。
「第一,人心难测,此秘密西门家人都心照不宣,何况外人。第二,购地是为盖祠堂福荫子孙,在购买、建设过程当中需广结善缘,不可有暴力与戾气掺入其中,此地才是福地。」
「那怎么办?等他结婚后都还要满三年才能买地,谁知道这三年会发生什么事,万一草儿她……这样怎么来得及呢!」
「来得及,日前我帮草儿卜卦,虽然西门家祖先煞气笼罩,不过多亏有苦家祖先庇荫她,苦奶奶生前积德,爷爷给她的存款和多笔土地她都拿来帮助社会边缘人,打开苦味厨房的大门,她默默支助穷苦学生、帮助靠天吃饭的农民,一生行善,只求为她的外孙女草儿添福添寿,苦奶奶善行,草儿有福报,尚且能平安无事撑到三十五岁。」
「姨婆果然好伟大,真是了不起。感谢姨婆保佑。」苦薏听完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感谢天上的苦奶奶。
「不过,迁移祠堂之事再拖延下去,恐怕草儿福气用尽……西门家族难抵恶运。」
「那还等什么?既然那个姓辛的地主是阿潦的好朋友,草儿是阿潦的老婆,我们就跟他说草儿卡到阴,祖先显灵指示要西门家迁移祠堂,草儿才有救,叫阿潦去求他赶快随便找个人先结婚,三年后他要聚要散都随他,只求让土地顺利过户。他总不会对好朋友的老婆见死不救吧?」苦薏相信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何况她脑袋机灵可不是装饰用的。
「他与东方潦情同手足,这个办法我也考虑过,可惜辛雅风是无神论者,不信鬼神之说,视风水地理为迷信,仅以此说词要求他结婚,恐怕他置之不理,斥为荒唐。」西门千秋为了买土地,早已摸清辛雅风的脾性,深知此法不可行。
「那我再想一个他能接受的理由……」
西门千秋缓缓摇头,「辛雅风青年才俊,名气活跃于上流社会,众多美人主动追求令他饱受困扰,他为避免三年婚姻摆脱不了,麻烦缠身的窘境,即便是东方潦的请托,他也不会答应。」
所以西门千秋早就知道西门草儿和辛雅风签三年婚约以取得土地的计划不会成功,那不过是他用来把草儿推到东方潦身边以顺利实施计划的计中计。
「是怎样的青年才俊被美女追会觉得困扰……」苦薏着迷于西门千秋那张脸、那出尘气质,看着、看着就想到如果所谓青年才俊是像西门千秋这样的男人,她完全能理解这个困扰。「如果他不结婚把地卖掉会怎样?」
「辛雅风一旦毁约,土地所有权主动回到老人手中,买卖无效。而到时要拿到土地的机率微乎其微。」西门千秋已经吃过多次闭门羹,他才更须把握机会。
「那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苦薏绞尽脑汁时,眼睛仍是粘在西门千秋那张完美的脸蛋上。
她的梦中情人一向静如止水的眸底晃动秋波,深深勾引了她——
苦薏在他的凝视之下心跳加快,双靥……滚烫了。
「那个……你看我也没有用,你刚刚也说了,人家青年才俊,要钱有钱,一众美人他都看不上眼,就算我肯去求他跟我签三年卖身契,你看看我又黑又干,没脸蛋没身材……」
「你有你的优点,你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西门千秋手指轻点在她嘴唇上,不许她眨低自己。
西门千秋是肺腑之言,在他眼里,苦薏开朗活泼,热心热情乐于助人,她有目标、有理想,为自己的梦想燃烧生命,活得快乐充实,是个充满光芒、耀眼美丽的女孩。
苦薏在西门千秋深邃的凝视之下,内心一团火热,整张脸窜红,有些不知所措。
这会儿她确信,就算没有草儿的事,光是为了西门千秋这一眼,她赴汤蹈火都愿意!
「那个……你愿意等我三年吗?」
「你若不嫌弃,三年后有缘再聚。」
苦薏只是在他的凝视之下很害羞才和他开玩笑,但西门千秋的回应完全出乎意料,让她张大了嘴巴——
「……你说真的?」
西门千秋笑了。
苦薏整个人晕了——
「你尽管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去求辛雅风跟我签结婚证书,白纸黑字写明我不会顶着辛家媳妇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也不会到辛家去骚扰他,三年期间我会安静得像空气,更加一步都不会靠近他,只要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已婚的身分,我还会先把离婚协议书签好,三年一到马上还他自由身!」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让你去求婚呢?这么做太委屈你了……苦薏,你能帮忙我感激不尽,剩下的交给我来安排。」
在西门千秋的棋盘上,又多了一枚任其摆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