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你现在所看到的东西,哪一件不是从想像中来的?就拿这张椅子来说好了,如果你跟古代汉朝的人说,你们这样席地而坐屁股肯定会冷脚会麻,我搬张椅子来你们就不用坐在地上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相信?”
宁曦噗哧笑出声。“听你在胡说,他们冬天有炕有暖炉的好吗?什么屁股冷不冷的。”
“笨蛋,重点不是屁股啦,是椅子!椅子!”程远轻推了下她的额头,这家伙怎么老是抓不到重点?
“我的意思是,所有的东西在被做出来之前都像是空中阁楼一样仅止于想像,但俗话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成啊,况且要建一座庄园不难,只要细节规画得好,做起来就简单多了。”
简单?宁曦心想,如果要钜细靡遗完整呈现这张庄园图稿的结构,真有如程远所说的这么简单吗?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在眼前……不过,算了,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跟你说这么多也没用。”
程远叹了一口长气,近来案主又有一系列巧克力新蛋糕要上市,一直想要再请这位插画家续稿,但当初为他们制作的那个插画家却像是从地球上蒸发了似,怎么找都找不到,现在真的让他万分头大。
宁曦虽然很好奇程远口中的麻烦是什么,不过既然她没有办法帮上忙,问了也没什么用处,眼睛滴溜了一圈,也就放下手中的图,专心准备下午茶点去了。
程远已经连续好几天看着宁曦在艺廊里闲晃,每次在他做稿的时候,看见她不是在旁边泡茶看书,要不就是在门口晒太阳,这让每天有忙不完事情的他又嫉妒又羡慕,总想着一定要让她做点什么心里才能平衡一些,就算是CP值不高,好歹也要陪他一起坐办公桌前才可以。
于是他想了坏心眼,将宁曦叫到跟前来问:“现在艺廊的资料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吧,最后还有什么事情正在做的吗?”
宁曦歪头想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没有事情可以做了。”
“既然这样,那你来帮我的忙好了,我手上有一堆事情可以让你不用这么无聊。”
“什……什么?你是说设计上的事吗?这我可没办法帮你,我对电脑一窍不能。”
“别紧张,我会先让你试试一些简单的东西,如果你可以上手的话我再请你帮忙,如果真的做不来,我再找别的更简单的事情让你做。”程远特地强调了“更简单”这三个字,想要激一激她的斗志。
宁曦果然一下子就中计,她闷闷地想:嗯?刚刚程远的语气是摆明着瞧不起我的意思吗?可恶!我只是不想做而已,我要是想做,还有我章宁曦做不到的事吗?
于是她带着一点倔气的说:“好啊,你说说看要我做些什么。”
程远眉毛一抬,发出一声浅笑,宁曦天然呆模样,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却也是轻易可见,没想到一句话就将她套进自己的圈套里。
他走到外面的车上搬出一台电脑,不一会儿就将它们组装好放在宁曦的桌上。
“这是你接下来工作用的电脑,我先教你用软体和简单的操作方式来整理一些图片,这个不急,你可以慢慢来。”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她只不过是来艺廊担任助理工作,现在却在这里操作电脑,还成为程远的设计助理,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看程远操作起来简单又迅速,但她却笨手笨脚的弄了快半个小时还走不完第一个步骤。
在一旁的程远揉揉太阳穴,感觉今天比起以往还要累上好几倍,原以为这么简单的事情即使资质再怎么差,顶多一、二个小时就可以学成,没想到宁曦并不是他眼中所谓的一般人。
他不仅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教会她操作简单的修图过程,更惨的是现在他桌上那堆需要他修改的稿件,全跟早上刚来时一样搁置在桌面上。
“好了,终于把你教会了,如果明天早上你来跟我说你忘记今天学的东西,我就宰了你。”程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打完一场仗似的疲惫无力。
宁曦捏着笔记本,脑子里正在反覆练习刚刚的步骤,但她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明天是不是仍记得住这些繁复的过程,听见程远这语带威胁的警告便怯怯地回答:“咳……应该或许可能……不会忘记。”
程远抬头狠瞪她一眼。
宁曦一阵心虚,手忙脚乱的把手札、笔袋全塞到包包里。
“啊!你累了吧,我也好累,我要回家了,明天见!”她今天已经死掉数百万脑细胞了,看着一脸铁青的程远,她知道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在他的理智还未断线前,她还是赶紧溜之大吉。
隔日一早,宁曦准时到达艺廊,正准备要开门时,突然发现艺廊竟是开着的。
她在心里暗叫不妙,该不会是因为平常都是她在开关门,所以昨晚程远离开时忘了要关?还是因为钥匙是她在保管,所以他没办法关门?她担忧着万一艺廊最贵的画作被搬走了该怎么向老板交代。
宁曦急急忙忙冲进一楼,环顾了一下四周。“太好了!一楼没事。”
紧接着又飞奔至二楼检查所有的作品,一件也没少的悬挂在墙上。“太好了,二楼也没事!”
她放下紧按在胸前的双手,松了一口气,见到店里的画作都还完好悬挂在墙上时,这才放下心中大石。
突然间,她听见一楼办公室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全身寒毛不觉直竖,在心里惊喊着——有小偷!
她缓缓走至流理台前方,寻找可以用来抵挡小偷的工具,一手拿来平常用来搅拌咖啡的木柄,一手拿切水果用的砧板,心里暗自欣喜,嗯,很好,武器有了。
为了不惊动屋内的小偷,她蹑手蹑脚走到一楼书桌前,决定来个先发制人,或许对方会吓得夺门而出,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她在心里沙盘推演了一番后,终于鼓起勇气大喊:“小偷!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会怕你,想要偷我们家的画,除非从我头上踩过去!”
在忙完一整天的电脑教学之后,程远看着满桌的文件还等着他批阅,设计图也要他过目后才能发稿,心里不觉叫苦,但还是得认命的熬夜把事情做完。
好不容易工作完成得差不多,天也快亮了,于是拖着熬夜后疲惫又疼痛的身体,一双眼睛既红且酸涩,再顾不了这么多的在木质地板躺下,盖上自己的外套先睡一觉再说。
只是,万万没想到先是听见一阵叫喊后,待他睁开双眼,头脑都还没有完全清醒,就看见宁曦拿着一把木柄及砧板,跨着不太协调的弓箭步出现在他面前,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屋内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只见宁曦正红着脸低着头,躲在电脑后不敢与程远对视。
程远坐在椅子上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虽然知道宁曦有点天然呆,却没想到竟会呆到把他当小偷。
“喂!你是笑够了没啊?你再继续取笑我,我就要回家了。”宁曦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怎么会知道程远会在这里过夜,自己又不小心地把他当成了小偷!
“好,好,我不笑,不笑。”程远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镇定下来,但一转头对上宁曦的眼,又是一阵大笑。“噗……哈哈哈哈哈……”
“厚,算了,不跟你计较,笑死你笑死你,人家说每天大笑十分钟有益身体健康,我看你今天赚到了。”宁曦气呼呼的撇过头不去看他,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桌面。
程远看到宁曦红咚咚的脸,知道她是认真的在对自己生气,赶快做了几次深呼吸整理一下脸部表情,再好言好语的安抚她道:“真的生气罗,不要这样嘛,是看你太可爱了所以才大笑的啊。”
“少来!什么可爱,我看你就是打从心底在嘲笑我。”宁曦一点都不领他的情,自顾自忙着整理桌面。
“真的是很可爱啊,谁会想到要拿搅拌咖啡的木柄和砧板来抵挡小偷呢?这么小巧迷你的武器,让你拿在手上真有说不出的俏皮……不过以后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可以拿我桌上的铁尺,或者是书柜前的木雕品应该会更有说服力一点。”说完,程远那想笑又不能笑的嘴角,使他整张脸越发显得扭曲。
“哼。”程远的这番话不但没给她解气,反而更让她七窍生烟。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被耻笑,以后艺廊就算被搬光光她都不管了啦!
“好啦,不要再生气了,想想你昨天夜里窝在暖被里睡了一夜的时候,我还在努力加班工作直到早晨,刚刚好不容易才在桌下小睡一下。现在都已经是秋天了,我在这里冻了一个早上,你就当作刚刚是因为体恤老板,所以来一下晨间娱乐振奋精神嘛。”程远看着她既不说话也不理会他,只好软言软语哄她。
宁曦想了想,觉得程远会窝在这里度过一夜,也是因为昨天为了要教她这个资质驽钝的学生,才耽误了工作,说起来自己也该负点责任。
再说,他都已经这样放下老板的身段跟她说话了,如果自己再板着一张脸,反倒是她不对了。
她叹了一口气,从位子上站起来说:“我去帮你泡杯牛奶。”
在早晨乱闹了一阵之后,两人同处于一间办公室的氛围比之前更轻松了一些,与他相处起来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
程远喝着宁曦为她泡的牛奶,将昨天教过的图片整理工作交付给她。
但他今天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一进办公室就急忙开启电脑,只见他从袋里拿出画纸和画笔,在上面勾勒铅笔线图,思考画面构图,似乎是准备要画图。
宁曦熟悉了下昨天程远所教的流程步骤,虽然操作还不算顺畅,但总算还能按部就班开始修整设计图稿。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撇头向程远提出发问:“为什么今天有闲情逸致在那里画画,要不要把我手上的图片分给你一点?”
程远不停地打着铅笔手稿回答:“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提过的那个巧克力庄园的案主吗?他们的新产品即将要上架了,原本他们的产品包装想要请那位插画家来负责主要的视觉表现,但因为突然找不到那位插画家,以致企画时程不得不往后延。虽然我们曾试着找其他插画家,但都抓不到原有的味道,最后只好我自己出马画画看罗。”
宁曦凑到桌边,看到程远桌面上已有数十张草稿,但他看起来似乎还不满意,仍是一张接着一张画着。
她心里清楚,不管哪一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就算是让另一个技术高超的画家来模仿,也会有些许不对味。
再说,如果每个插画家都能轻易被别人取代,那这个插画家在行业里根本无立足之地。
同样是拿画笔画图的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想必是程远太求好心切,想把设计稿完美呈现,才会自己下笔尝试。
程远为了画出和庄园相衬的插图,就这样独自奋战了好些天,但最后却像一只战败的公鸡一样,悻悻然丢下画笔,不画了。
虽然他并没有说些什么,但她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挫败,那几天他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她知道程远对设计工作一直都很重视,有时候看他反覆调整图面或线条的位置或角度大小或弧线弯曲度,如果没有办法达到他理想中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
如果遇到设计公司送来的包装样品或是印刷样品太过粗糙随便,他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马上会把对方修理得体无完肤。
看来这次没办法做出他心里理想的设计图,他心里肯定很不甘心且懊恼。
所以宁曦即使知道他这么做其实是白费功夫,且感到有些于心不忍,但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帮上忙,只能在心里对他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