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床,裴聿海微微睁眼,舒展了一个懒腰,大手自发性地往身旁一搂——空的。
一种极端的空虚霎时侵袭而上,他猛地坐起身,看到身旁的棉被及枕头确实有着有人睡过的皱摺,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
他捶了自己头一记,自嘲像个傻子般紧张,记忆突然来到午夜时沈语茗搂着他哭泣那一幕,他顿时有些能体会她昨夜的感受,那是恐惧加上不安,将人逼到了死角。
虚脱似地倒回床上,他有种自己一年多来似乎都在虚度光阴的感觉。冷冷地对着天花板一笑,他终于起身盥洗,由浴室出来后,才赫然发现房里变得洁净许多,而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正搁在床头。
是语茗整理的?裴聿海的表情不自觉的变得温柔了。果然老婆回到身边就是不同,否则他一个臭男人会制造垃圾山和养蟑螂而已。
穿好衣服再戴上助听器,踏出房间,窗明几净的客厅更是差点闪花了他的眼。不仅如此,鼻间还传来阵阵的香味,那是刚出炉的面包和煎培根的香味。
一切都和两人是夫妻时相同,身上的衣服永远笔挺整齐,家里有条不紊,三餐色香味俱全,老婆也是人比花娇。
心中的意外渐渐化为动容。整理他制造出来的脏乱,再加上烹饪,她究竟多早起床,才能完成这一切?
循着香味走到餐桌边,沈语茗恰好端着盘培根和太阳蛋出来,和他打了照面。
“早餐快准备好了,你要喝牛奶还是果汁?”她微笑着问。
“语茗,你让我觉得……”他环视四周的环境和桌上美味的早餐,“时光好像倒流了,过去一年多,我像作了场恶梦一样。”
她放下盘子,来到他身旁抬头深深凝视他。“那你有变回以前的裴聿海吗?”
听出她言下这意,他沉默片刻,潇然一笑。“老婆,你穿的围裙不够性感。”
沈语茗心里一动,这样一句调情的话,差点又害她哭了。他真的懂她,知道她希望他振作,便不让她失望。
“老公,那条女仆围裙因为一年多没用,已经不知道收到哪里了。”她忍住鼻酸笑容。
“没关系,这次我会亲自帮你挑选,还会亲自帮你穿上。”他搂住她的腰,将人带到身畔。“还有,我们每天早上的仪式还没做。”语毕,深深地吻住她。
用天旋地转、浓情蜜意还不足以形容这个吻。阔别一年多的情人,不由自主地像磁石般互相渴望,热情像要把整个房子点燃一般,差点就擦枪走火。
听到烤箱传来叮的一声,两人互相的身躯俱是一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裴聿海还想继续,他实在禁欲太久太久,也期待太深太深了,一撩拨便无法停止,沈语茗却羞红着脸轻推他。“不要……”
“为什么?”欲求不满的男人脸色有点难看。
“今天要开店,会来不及的。”她巧妙地脱出他的禁锢,旋身到烤箱旁取出刚烤好的香软面包。“面包也烤好了。”
他懊恼地瞪着她。
“吃早餐?”水汪汪地大眼又无辜地盯着他。
老是来这套,但他就偏偏中招,虽然比较想吃她,但来日方长,他只能硬忍下来。
于是饥肠辘辘的男人坐下大快朵颐,一边用眼神勾引他的女人。
“你不要这样看我!”好像要将人摄入眼中似的,大胆又放浪。她娇嗔一声,把一大杯牛奶放到他面前。“不喝完不准你下桌!”
她的羞怯,一点都不像已婚的小妇人,裴聿海哈哈大笑,没三两下便扫完大份量的早餐,外加一大杯牛奶。
待沈语茗也用餐完毕,两人洗涤好餐具就要一同出门到咖啡馆。临出门前,她突然语重心长地说:“聿海,你……你会不会其实很不想去咖啡馆?我当初只是怕你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才缠住你不让你走,但我知道在那里其实是埋没你了。”
听见这话,裴聿海眉一皱,低头吻上她,让她再说不出一句令人气结的话。
好半晌他才放开她。
沈语茗被吻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以前就常偷袭她,她也不以为意,急切地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其实我可以请那些工读生回来,一定忙得过来的,你……”
热吻再次袭上,他发现自己给的惩罚似乎还不够,让她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于是这次不只是极具侵略性的吻,大手更抚上她的娇躯,引来她一阵阵的颤抖晕眩。
直到她被吻得气喘吁吁,这个吻才停止。这种刺激不同一般,经他的抚触,她浑身燥热难安,要不是被他抱在怀里,沈语茗相信自己一定会脚软滑坐在地。
裴聿海看着一脸迷蒙的她,知道自己达到效果了,才用很不协调的温柔口吻恫吓,“只要是你在的地方,哪里我都想去,以后别再问这种笨问题,否则我就吻到你出不了门!”
*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沈语茗一如往常般微笑给予一句清脆的“欢迎光临”,而裴聿海则仍旧酷着脸整理桌面上客人用剩的餐具。
温柔的老板娘和酷老板,几乎成了店里的奇特景观,妙的是他们看起来极为契合协调,一点都不突兀,甚至言谈互动之间会透出甜蜜的感觉,这种奇景和温馨的画面也吸引了不少新客源,而这些客人,最后也大多被沈语茗做的好吃糕点和咖啡留下。
不过今天来的这位客人不同,一见到他,沈语茗笑得更灿烂了,不过酷脸的男人变得更酷,都快结成冰。
“江靖!”她笑着和坐在柜台前的男人打招呼。“喝热可可吗?”
“不了,那是彤彤在才陪她喝,你知道她一杯总是不够的。”想到女友一次可以灌掉自己和他两杯可可的模样,他不禁温柔的一笑。
一旁的裴聿海当然没错过这个画面,他对江靖乱意甚深,甚至江靖对沈语茗示好的笑容,他都认为是种挑衅和示威。
“那喝杯咖啡吧?” 沈语茗动作俐落地开始煮咖啡,“要特调吗?”
江靖想了想。虽然他也很喜欢她煮的咖啡,决定还是不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免得彤彤又要念。“牛奶多加一点,谢谢。”
一杯拿铁咖啡端上他面前,再次让裴聿海的锐目一闪。喝什么咖啡?要不是碍于语茗在场,所有觊觎他女人的男人,早被他轰出去,连咖啡渣都不给!
不过,他知道语茗爱的人是他,也知道语茗对待朋友不论男女一向如此温柔殷勤,他不相信的其实是那个男人!然而考虑到语茗的心情,他再怎么不爽也只能藏在心里,一方面暗自用目光警告对方。
“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沈语茗丝豪没察觉裴聿海的异样,仍是笑吟吟地招呼江靖。
“我今天是来找……”他往她身后瞧一眼,突然苦笑,“找那个一直用眼神杀我的男人。”
“杀你?”她不解地回头,恰好和裴聿海犀利的眼神对个正着,而他也立刻别过身去,当作没这回事,她不禁好气又好笑。
以前她还不知道,原来聿海是个醋罈子,尤其这阵子他在咖啡馆帮忙,只要有男士对也热络一点,绝对会得到他的冷眼以对。
“聿海,我帮你介绍。”她忍笑将裴聿海拉过来。“他叫江靖,是单子彤……彤彤你认识,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江靖是她男友。”
“江靖?”僵硬的脸色变为纳闷,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在下目前现任大江物流的董事长。”江靖干脆自我介绍起来,反正他今天来的目的,也非得亮出名号不可。
“原来是你。”大江的董事长在媒体极为低调,所以裴聿海只是听过江靖这名字,倒想不到他有这么年轻。“你找我做什么?”因为不清楚来意,就算是董字辈,一样没有好脸色。
“我来挖角的。”江靖大刺刺地说。
“挖角?”裴聿海整个人紧绷起来。“大江也要开咖啡馆吗?语茗自己在这里开店轻松自在,没有跳槽的必要!”
听到这话,沈语茗终是忍不住噗哧一笑,而江靖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
“我挖语茗做什么?她咖啡馆老板娘做得好好的,才不会理我。我要挖角的对象,是你!”
“我?”裴聿海尖锐的态度略收了点。
沈语茗也张大了好奇的眼,听江靖究竟要说什么。
“裴……我叫你聿海吧,你以前是欧洲航线的机师,对吧?”得到他点头确认后续问:“那你对欧洲的路线、法规和行政程序等等事项一定很熟喽?”
“算熟。”裴聿海还是不懂他的意思。
但沈语茗大约猜得出江靖的来意了,心里渐渐的兴起一股期待。
“我打听过你以前的经验和评价,知道你是一位十分优秀的机师。”江靖在调查裴聿海时看见他的学经历,早就心痒痒了。“大江正在开拓欧洲物流的路线,有你这种有经验的人才来带领,一定事半功倍,你愿意来帮我吗?”
“我没有碰过物流业。”裴聿海迟疑,却不免有种跃跃跃欲试的心情。
“没有开始哪知道呢?相信我,我不会看错人的,以你的才能和冲劲,我认为你一定能胜任。”像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让别人先抢了,所以江靖拼了命游说。
对一个想积极重新开始的男人,这无疑是大好机会,然而令裴聿海犹豫的最大原因,是他和沈语茗复合,若贸然投入新事业,一定又会回到以前聚少离多的生活,更怕两人间的关系会产生什么变数。
江靖虽不知他在想什么,却猜得出他顾忌的原因八成和沈语茗有关,便加了剂强心针。“我可以先告诉你,你的工作虽然是欧洲物流路线的规划,但你只要负责国内欧洲事业部门的统筹和管理就好,至于飞到国外签约,我会亲自去处理。”
沈语茗殷殷看着裴聿海,她了解他要真的不愿意,一开始就会拒绝了,不会让江靖有机会说这么多。会令他下不了决定的只有她,而她不想做的,就是当他的包袱。思绪至此,她望向他,想知道他最后会怎么回答。
只见裴聿海看着她,再正视江靖那双一年多来都是灰暗和抑郁的黑眸,终于散发出些微光彩。
“你让我考虑看看。”最后,他只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
“这是你的好机会,你应该要把握。”
咖啡馆打烊后,两人回到家,沈语茗提出这样的意见。
“你过去一年的生活有些脱轨,但我认为其实你一直在备战状态,只是没机会发挥而已。像你来咖啡馆,菜单上东西那么多,你不到一天就倒背如流,送东西也不会送错桌,结账点货收货更是从未出错。”
她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咖啡馆工作虽单纯,却也繁琐,他轻易地便做得有条不紊,还给了她许多经营上的建议。而他即使总是酷着表情,也没有得罪过一个客人,足见他的应对进退也十分有一套。
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她当然不能困住他。
“我去帮江靖之后,你怎么办?”裴聿海皱眉,他就是舍不得她一个人在咖啡馆那么辛苦。
“我会问问以前的工读生要不要回来,否则也可以招聘新人啊!而且你来这阵子,已经帮我把咖啡馆许多以前没注意到的地方导正,我想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她端上一杯暖胃解毒的养肝茶给他,这可是她辛苦研制之后,针对他的身体状态调配的。“来,喝一口。”
“我不是说咖啡馆,我说的是你。”裴聿海拿起养肝茶喝了一口,眉头马上皱起,转念闰想这是她的心意,举起来一杯饮尽。“我以前还在飞的时候,我们就是聚少离多,现在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聿海……”沈语茗感动地扬起一抹清丽的笑,差点迷死他了。“我已经可以在十二点睡得很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