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指腹碰触到她同样略带病气的脸容,她畏寒般轻颤,他则低低吐出灼息。
对她,简直难以撤手,他的指抚过姑娘的柔颊,陷进如缎的青丝中缠绵不去,一次又一次。那揉进“紫相思花”馨味的气息,淡淡拂上她的粉肤。
“毒就一直留在体内,我并不逼出,家人瞧出端倪,他们仅知我中毒,却无法弄清楚究竟是何种毒物。后来我铎元堂兄请了‘丹枫老人’出面,这位退隐江湖多年的前辈,便是当初授我调息养气之法和经络穴脉之理的世交长辈,我答允他暂且上‘丹枫渚’住下,免得又累族中兄弟为我忧心。长辈问话,我没再隐瞒,便把留毒不祛的因由告知了。”长目中黑墨墨得几瞧不见眼白,仿彿他的眼也透出异能,要把人吞噬进去。“究竟是何因由,你能猜出吗?”
花余红下意识屏息,绷得双颊通红,胸口发堵。
“我、我不懂……不是很明白……”重重吐出气来,她有些儿发晕,身子突然被他拉起,侧坐在他腿上。
他的鼻尖有意无意地蹭著她的脸,两人靠得太近,“紫相思花”的气味宛若又浓三分,将他们身上每一根的细小汗毛尽数唤起,那融进血肉中的奇馨便从肤上隐隐透出。
“我不为自己祛毒,情愿受罪,就是想知道你思我、念我的时候,到底会是何种滋味?”
她一颤,与他深邃的两眼极近、极近地对上。
她看到两把小火,那是他藏在温文表相下的狂拗,那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早在他几回与她欢爱时,不管意识是否清醒、是主动抑或被迫,他的眼底总会窜起那般焰火。
吻随即落下,由他发动攻势,两人皆中相思之毒,原就彼此渴望,此时更如野火燎原、情欲一动再难克制。
他将她抱至躺椅,急切得不顾一切,仅撩起衫摆、褪下里裤,下一瞬便埋进她湿润的柔躯里,与她紧密相连。
可以把所有的癫狂不羁全归咎于迷毒,这样很好,即便做出再如何野荡放纵的“可怕”行径,毫无道德,只知把体内的欲兽喂饱,那也该当。
“这样……很好……很好……”花余红迷醉呢喃,哭哭笑笑。
至美的一刻因两人超乎寻常的急迫很快便来临了,她用力搂住男人的身躯,叫喊著、轻泣著,感觉他以更重的力道回抱她。
她纳下他汇聚在丹田的力量了,难以言喻的灼热在她腹中窜流。
总归情是恨、恨是情,他真要整治她,何必把自身也拖累进去?
他把相思之毒种进她血脉中,而这一次,他与她的相思全搅在一起,两颗心也搅在一块儿了……
激情稍缓,她神智慢慢回游,男人虽已退出,双臂仍占有般地搂著她,发烫的俊脸贴著她同样热呼呼的腮畔。
思绪如丝般缓慢钻回她脑海中,恍惚问,她记起一事——
“我……我把玉带来了……”试过几次,好不容易寻回声音,她轻喘不止又道:“我、我一直带在身边。”
闻言,玉澄佛终于挪动了下身躯,改而搂著她侧躺,两人亲密挤靠在狭长的躺椅上。
“……你的腰间玉。”花余红往袖中摸索,取出那块属于他的澄玉,轻轻搁在躺椅边的紫檀小几上,与那块并蒂莲玉摆在一块儿了。“我把它还给你了。”
男人静过一阵,忽问:“你不是极喜爱它吗?”
甫尝过情欲滋味,两人声嗓都如裂帛,花余红慵懒微笑,来回轻抚横在腰间的男性手臂。
“我是喜爱啊!既是你贴身之物,我当然爱。但那块澄玉是你玉家家传之宝,先前在‘飞霞楼’,我从你腰间解下用来助你安神宁魂,后来你离去,玉仍在我手中,你们玉家就开始不依不挠,害得我拖累几位姊姊,咱们家几桩买卖全教玉铎元搅了,损失不小。”
玉澄佛翻过她的身子,两人面对著面,他薄唇低吐道:“我不晓得有这些事。”
“你避在‘丹枫渚’上,简直与世隔绝了,哪里知晓外头有多凶险?”她嗔道。
此时四目对望,难言的羞赧在方寸荡漾。她花余红何许人也?竟也动不动就脸红心悸,像养在深闺的小女儿家。
主动抬手摸摸男人的俊颊,她吐气如兰又道:“玉家的人问我要那块玉,可我不给,偏偏就不给他们。我说了,得让我再见你,如今见著了,知你一切安好,玉也已物归原主……我该走了。”
玉澄佛一愣,定定问:“你要离开?”
她眨眸娇笑,挺苦恼地叹气。“是啊,这是别人家的地盘,主人家不让留,我脸皮虽厚,也没法儿恬不知耻地死赖在这边。更教人头疼的是,即便要再下手劫你,‘湖庄’里高手如云,就连今日撑船送我来这儿的那一位,我便打他不过了。唉,要把你劫走,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她又满嘴疯话了。
玉澄佛竟觉左胸仿彿被无形重物压住,有什么东西吞吐不出,好难呼吸。忽地,似有一记重击砸落,打得他脑中泛麻、嗡嗡乱鸣。
那阵阵轰乱中,他隐约分辨出一句——
我也不怕的,咱能带走你一次,便能带走你第二次、第三次。总有那么一日,不需我动手劫人,你使乖乖跟著来了,舍不得走。
他神魂陡凛,晓得堵得胸臆紧绷难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原来,他是想对她说……说……
“你的手怎么了?!”不是这一句。但瞥到她掩在纱袖底下那只手,像是受了伤,他大惊,突然翻身坐起,把她纱袖往上撩高。
这一瞧,他长目暴瞠,五官沈峻,哪里还记得要同她说什么。
“你、你的手……谁伤的?”
好好一只藕臂,现下多出无数灼伤后的痕迹,大大小小的红痕即便已生出新肤,仍教人触目惊心,而他不止心惊,心也痛得很。
花余红缓缓坐起,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拉下袖子,淡笑道:“我衣袖著火,然后就受伤了……我也没办法。”有说等于没说。
玉澄佛目光深邃,眉峰略拢,不禁想再去拉她小手。
“再让我看看。”他沉声要求。
“很丑,你别看。”她斜睨了他一眼,如花嘴角依旧翘翘的,似无时无刻皆在笑。
“我……我帮你疗伤。然后,再把你身上的毒解掉。”他没察觉,自己正用一种极诡异的语气在说话,像是怕她要拒绝,只得屏住呼息、小心翼翼地说,那神态已近乎乞求。
“不用的。”她摇摇螓首,立起。
“为什么不用?”
“不为什么。”拂下微绉的裙摆,她将前襟拢好,朝著发愣的他叹气。“那送我来的人还在舟上等著,玉澄佛,我要走了。”
“你、你……等等!你的毒还没祛除。你不想解吗?那胡汉子告诉我,此毒尚未配出解药,既无解药,你、你离开我,有谁能为你解去?”他急了,俊脸胀得通红。
“我不想解掉它。”唉,一定得这么逼问吗?
“什么?”姑娘的嗓音太柔、太轻,玉澄佛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花余红侧颜扬睫,看著他严肃不解的脸庞,菱唇又沁软意,几近耳语低喃:“我不要解毒。是你种在我身体里的,用了那种再亲匿不过的方式,我要留著它。这样挺好的。”
“这样不好!”到底有没有人能治治这姑娘的狂性?玉澄佛头疼不已,觉得她很明白如何将他捏在指间里玩弄,教他又气又莫可奈何。
“你一定要解。我绝不允许你继续留毒不祛。”温文的眼都窜火了。
她神情沉凝下来,整个人也静谧谧的,似乎有什么得如此沉吟。
好半晌过去,她柳眉似有若无地蹙了蹙,贝齿在唇瓣上咬下浅浅印子,像是沈思再沉思、想过再想过,终于把思绪条条理会出来。
她略哑地逸出一声低叹,柔声道:“玉澄佛……我心里明白的,如果不是因你体内的迷毒未解,你今日也不会这么抱我、亲我、同我要好在一块儿……呵呵,这相思迷毒很强悍的,你嗅到我的气息,我也嗅到你的,相思成催情,要你不碰我,要我不回应你,那是极难的……唉,想想,我总是在为难你,要你跟我好,咱们欢爱过许多回,你总不是甘心情愿的,不是被整治、受摆布,要不就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再不然便如这一次,受毒所驱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不是……我……”究竟欲说什么?玉澄佛胸口起伏甚剧,屋内那摆脱不尽的奇馨似又浓郁起来。
他有些儿晕眩,太多话急著要道出,它们争先恐后一举涌上,竟全堵住了,堵得他哑口无言。
花余红晃晃小脑袋瓜,忽而一笑。“你好可怜,一直受我欺负,可我就爱欺负你啊!怎么办?”
并未期望他答话,她眸光瞥向外头清朗的天光,又回眸瞧他,道:“玉澄佛,我想你时,心会痛,那滋味你现下晓得啦……既已知晓,你可以用异能把毒逼出了。我该走了。”语尽,她步履轻徐地走向门外。
“花余红!”暴喝一声,他竟连名带姓唤出,匆忙地跨大步追上,一把拉住她未受伤的那只臂膀。
“给我留下!”近乎咬牙切齿,气急难平,一张俊脸都绷得泛金了。
“我要走了。”
“不许!”
“我不祛毒!”花余红吓了一跳,眼眶竟微微发烫。“我不要就是不要!”
“由不得你!”他一手抓她,另一掌竟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激出火团。
“我就是不要!”嚷出,她红纱袖使劲陡翻,一下子便挣开他的钳制,莲足不歇,直窜出门外。
“花余红——”
她听见他饱含火气的叫喊,身子发颤,心里一阵酸,更是发足疾驰。
头昏脑胀,也弄不清自个儿到底在顽强些什么?而那个男人又在坚决些什么?只晓得,这是她首次推开他,急著要从他身边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