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贴着门板,泪水从她的眼眶涌出,她用手背将之拭去,然后深吸一口气,试着控制情绪。但想起与他的争执,她又莫名的难过了起来。可是不管她怎么哭,心中的悲伤却不曾减少一些。
她是见鬼的怎么一回事?
那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种,他心底喜欢谁?信任谁?统统都与她无关!她干嘛偏偏要对他所说的话如此耿耿于怀?她犯傻了不成?
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垂泪了多久,她不断的说服自己,她是看在他为她砸下重金赎身的份儿上,才会那么担忧他的安危,纵然他不领情,但她也已是仁至义尽了,就算将来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她亦问心无愧!
冷情儿气怒地想着,可一颗心仍被拧得泛疼,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他的生死?而且这样为他担心受怕的心绪,却还一天天的与日俱增,一点一滴地侵占着她的心房……
她爱他?
猛地,脑海进出这三个字,她惊讶极了。
不安的恐惧,令她战栗了一下,有好半晌她都无法思考、说话或呼吸,她伸舌润润发乾的嘴唇。
“不……不可能。”
屋内,很静,只有她那双软底缎鞋来回急促走动的声音,她一手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拚命抑制住此刻心中澎湃的狂乱。
可能已经爱上他这个事实,让她着实感到狂乱而混乱,她身体和她每一条神经都在反对这个可能。
要知道,那个男人毕竟不是个平凡人啊!
虽然他长得一点也不青面獠牙,但他绝对有将人一口吃掉的本事,更糟的是,他还是一个多妻多妾,拥有无数宠妾的尊贵王爷!
爱上这样一个永远都不可能专情于她一人的男人,就算是一辈子穿金戴银、不愁吃穿,但她未来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他还能专宠她一人多久?半年?一年?当哪一天他腻了、累了,难保不会将她一脚踢开。
思及此,她打了个冷颤,在心中间着自己,她会有那样的气度、那样的胸襟,看着他再专宠于另一名女子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对着四周寂静的空气喃喃道。
还是按照原先计划,逃吧!
事到如今,除了离开这一块是非之地,逃离那男人的身边,她才能真真正正的完全掌控自己未来的命运。
就这么办!
夜深,人静。
一条身影融进了夜色之中,在树影和月光之间穿梭,一颗小脑袋还不时左顾右盼,确定身后是否有人跟上。
在确定无人跟踪后,愈加踉踉跄跄向前迈着步子,穿着靴的纤细双足踩在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不断发出阵阵沙沙响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下定决心,决定不再犹豫“逃出火坑”的冷情儿。
“呼呼……”就差这么一步了。只要再穿过一个跨院,她就可以顺利溜到侧院通往外面大街的小门。
今天傍晚。她已经仔细勘察过地形,确定那儿没有厢房,除了没有一间不知拿来干嘛的小红楼之外,根本是人烟罕至。
真是让人料想不到呀!这一回她无需焦头烂额地费尽心思。就能不动声色的逃离他的身边。
想到就快永远的逃离他了,她两只手就不停地颤抖,心里则是七上八下的翻腾着。为什么?她自个儿也说不清……
寂静的满春夜里,残雪犹存,雪气未消,大地一片单色银白,显得冷清沉寂,此刻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就在她蹑手蹑脚的捱至门前,预备推开那厚重门闩的瞬间,突然一阵银铃笑语划破了四周的宁静,不觉令她心弦一震。
“这是?她僵直了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细听了起来。
声音是由右侧方的小楼传来的,是那一栋不知名的小红楼……
“咦?怪了,三更半夜的,还有谁深夜不寐,喜兴半夜四处溜达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想也不想,提长裙便往小红楼的方向蹑手蹑脚走去。
一心想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好兴致,在这么冷的天里不窝在暖暖床被里蒙头大睡,偏跑来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闲乱晃:
倚靠在楼窗下,她听得更清晰了!
那稍早前的娇笑女嗓,现已成了娇喘吁吁的吟哦,与放荡不羁的浪语,令她好奇地搬来一块石头,踮起脚尖,藉着房内幽幽烛光,眯起一只眼儿,往窗棂内偷觑……
结果,这一瞧,竟叫她目击了一场令人为之结舌的香艳画面!
她见着柳艳娘一政白日时的端庄娴雅,轻轻巧巧将她栓额挨近一名背对着窗口,身形相当高大俊逸的男子颈窝处。一对媚眼微眯,对着男子耳畔轻语调情,其言语之柔、神态之媚,无一不让人销魂夺魄,心旌摇曳……
半晌,只闻背对她的男子浅笑了声,低头便吻住了柳艳娘,男子炽热而狂野的吻,惹来柳艳娘微微发出几声轻哼,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男子英俊的脸庞,霎时媚眼迷离。
而男子也不含糊,用着一种极挑逗的动作,缓慢地解开柳艳娘薄如蝉翼的上衣,爱抚她的双峰,并以唇舌热情地品尝它们。
当男子的双掌挑逗似的抚弄着柳艳娘高翘浑阅的玉臀时,立刻令柳艳娘情焰高涨,更加放浪形骸地将娇躯拱身向男子,急切地想体验更狂野的风暴。
月光下,两人在晃动的烛光中翻云覆雨,尽享男欢女爱之乐,而一旁偷觑的冷情儿也悄悄看红了脸儿,微吐着舌尖。才想悻悻然掉头离去,却让一道熟悉的嗓音给震住了所有动作……
“艳娘,你真美……真不敢相信,我竟错过了你这些年。”男子温柔、沙哑、低缓的腔调令人神魂颠倒,却令冷情儿的脊背重重哆嗦了一下。
那是一道就算化成了灰,她也绝不可能忘记的熟悉嗓音,然而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是……
她猛然回眸一觑,一张英俊的脸庞跳入眼底,她的心也同时在那一刻崩裂碎成片片!
是他,真的是他!
莫怪他无意接纳她对柳艳娘的种种猜疑,原来他心底早就给了柳艳娘一张免死金牌,即使柳艳娘果真包藏祸心,欲处心积虑地想伺机谋杀他,恐怕他也是甘之如饴吧?
这个残酷的事实,令她心头顿时一阵绞痛,身处一片冰寒之中,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陡然,她感觉胸口一股气闷涌了上来,心中顿时感觉一股凄凉,愈想愈绝望,愈想愈心伤,忍不住用手捂着双唇,强掩呜咽,三步并两步,头也不回的奔出小红楼。
早该知道他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在他怀中待久了,只会将她烧得体无完肤,而她早该料中这一点的,却还是让自己跳入了这样的陷阱。
现在,她自食恶果了,除了怪自己蠢,她还能怨谁?
就在冷情儿万念俱灰,选择心碎离去的身影背后,殊不知一双追逐的眸子始终藏匿在暗处观凝,久久,久久……
入春了,白昼的烈阳却还是那么的刺眼,每每刺得她双眼几乎部睁不开来,热热的、麻麻的,一次又一次刺激着她的双眼。
一个冬季过去了,他始终没派人来寻她,恍若她不过是一件他不留心所遗失的物品,可以随时被补替、被取代。
对他而言,或许有没有她的存在,已经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面对青灯古佛,回首往事,那悠悠岁月,仿佛繁华一梦,日夜谛听着钟鼓和更漏,冷情儿默默无言地一任芳华虚度。
这一段日子,冷情儿专心诵经卷、参神佛,日担水砍柴。夜习法焚香,打发着寂静似水的岁月,往昔的恩怨情爱在理在的她看来,似乎也都与她毫无关联了。
心如止水、形同槁木的冷情儿,除了陪侍古刹里的女尼们烧香礼佛之外,偶尔就如此刻一般,长跪在佛堂大殿之上。闭目诚敬诵念着经文。
静静凝觑着眼前长居庙中已近三月有余的年轻女子,慧光师太的心中满是疑窦。
打从去年冬末,这位姑娘总是在一定的时间来到殿上。然后对着菩萨虔诚诵经,一待就是一整个下午,且不到一定时辰,她总是不会起身的。
而她这般模样,也已经有整整持续一个冬季了,期间从未间断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光慈祥一笑,“施主如此虔诚礼佛,来日必有福报啊!”
闻言,冷情儿微微睁开了双眼,浅声回道:“我不求福报,只愿苍天百姓安居乐命,共享太平。”
“此乃大爱,可取可取。”慧光微笑地点头称许。
“师太,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冷情儿放下胸前合十的双手,缓缓站起身来。
“施主请说。”
“我愿以今世肉身长伴菩萨左右,一生潜心学佛。”冷情儿顿了顿。坚定一语,“但请师太为小女子行圆顶之仪吧!”
“阿弥陀佛,慧光见施主应有红尘俗事未了,断然遁入空门恐非心中所意。”
“不,这事我心意已决。”冷情儿取下系于发髻间的金钗,让一头泼墨般的乌亮披泄两肩,“唯有红尘情丝尽断,我才能专心学佛问礼。”
“姑娘并非应是佛门之人,若真心诚意向佛,带发修行亦可,无需落发。”慧光再三婉拒,怕她是因一时情伤才郁遁空门。
一切红尘俗事,皆是情字扰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