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记者涌上前去,保全赶紧组成人墙,避免讲台上的严国烈与讲台前的汪语茉会受到伤害。
摄影记者隔着保全人墙,不停捕捉镜头。
汪语茉再也忍不住了,没有道理让阿烈一个人在前面应付这么多人的逼问,她没有办法一个人躲在后面,让他去为她挡子弹。
她做不到……
是啊!她很傻,想到可以再跟阿烈在一起,以前的苦都不重要,她又再度变成原来那个自己,只会傻傻的为别人着想,担心阿烈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受到影响。
「语茉……」严国烈激动的喊着,他也失去理智了,忘记自己不该在众人面前喊出她的名字。
媒体报导一直无法掌握她的姓名,现在不想曝光也曝光了。
「关于我的一切,跟严氏企业,还是严国烈,都没有关系,以前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行为,请大家不用为难严氏企业。」汪语茉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自己说不清的,她无法承认自己有犯罪,因为她根本没有;但要她说出自己就是遭到严家陷害,现在她也说不出来,因为这样会连累阿烈。
「妳真的有犯下强盗罪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当时妳几岁呢?听说妳犯案的地点就是严家的珠宝店,这是真的吗?」
汪语茉晕头转向,一连几个问句让她全身像是被打了几拳一样,她招架不住,全身也开始发抖。「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确实有被判刑、有入狱,我……」
「有判刑,那就是有犯罪了。可以请妳多说一点当时的犯罪状况吗?还有妳是哪里人?为什么会认识严总经理?你们之间应该差距很大吧!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
汪语茉面对眼前那些记者,每个都咄咄逼人,她开始怀疑、开始后悔,她怎么会以为自己挺身而出,就能解决问题呢?
现在看来,这些记者更有兴趣了,更希望知道这其中的一切,她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制造更多问题。
「为什么不说话呢?妳觉得当年犯下强盗罪没有错吗?听说当时还是结伙抢劫,听说连妳的弟弟都参与,这是真的吗?」
「我……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难道妳都出狱了,还想规避事实吗?还不肯认错吗?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
严国烈愈看愈心疼,整个人跨步向前;方进与魏平也从门后跑了出来,严国烈护着她迅速离去;方进与魏平则是阻挡在后面,可是媒体还是拍了好几张严国烈将汪语茉揽在怀里,汪语茉哭泣流泪的画面。
「对不起!今天的记者会结束了,请各位回去吧!」
会议室内依旧叫嚣不断,像是菜市场一样,不过这些声音,严国烈与汪语茉都听不到了。
带着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内附设的私人小房间,汪语茉坐在床铺上,心情平抚许多,但脸色依旧苍白,依旧恐惧。
严国烈倒了杯热水给她,她捧着杯子,发现杯身的热度根本无法温暖她那冰凉的心。
严国烈心痛的坐在她身旁,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别怕,有我在……」
汪语茉抬头看他,那双英俊的眸子盛满焦急,赤裸裸的展现他的爱意,可是这样她更心痛。「我做错事了……不该这样冲出去的……」
严国烈无奈,「算了!发生就发生了,这样也好,媒体早一点开始报,就会早一点结束。」
「会吗?」
「妳不知道,我应付这种人很有经验了,等到热潮一过,他们就没兴趣了,自然就会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我们只是比较倒楣而已。」
他故意说笑着,可是汪语茉却无法放心,她可以感受到这件事情爆发后,那种严重的影响。
因为她背负的不是普通的犯罪,而是强盗罪,每个人都会用怀疑甚至轻视的眼光看她,她无法躲避。「阿烈,你要考虑清楚喔!如果以后……每个看到你……」
「不要说。」他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拉下他掩盖着她的嘴的大手,「让我说,我怕你不懂,如果以后每个人见到你、见到小诗,都说你的妻子、她的妈妈是个强盗罪犯,你们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知道妳没有啊!」严国烈也激动的抱紧她,「妳刚刚说这一切都是妳的行为,与严氏企业、与我无关……妳真的很傻,为什么要帮我脱罪?我宁可被以作伪证罪抓去关,我也不希望妳背这样的黑锅。」
「不要!一个被抓去关就够了,干嘛所有人都想进牢里啊?」她就是怕牵连到他,所以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大声疾呼自己的冤屈,只能痛苦的吞忍。
严国烈知道,这样他更恨自己,他努力想帮她隐藏过往,让任何人都不再提起。可是……
「语茉,妳放心,我知道是谁放出消息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妳不要想太多,这段时间妳忍耐一下,少出门,等风头过去了,就没事了。」
他这样说,但她无法安心。风头会过去,但会跟着她的却永远都会跟着她,无法抹去,也不可能消失。
*
三天后,风暴一点也没有平息,每天都有相关新闻,而且还都是「不明消息人士提供」。
但严国烈也依照计画,每天放出其他消息,分散注意力。
到了第四天,严国烈放出更劲爆的消息──严氏企业揪出内贼,就是财务经理,二十年下来,将公司十多亿款项中饱私囊。
严国烈正式将这个人渣踢出公司,移送给检方调查,并将所有证据一并奉上。
最后财务经理因为证据确凿遭到收押,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已经是确定的事情了。
不过说也奇怪,从第五天起,相关的消息突然间都消失了,那名好像熟知内幕的不明消息人士也不再放话了,媒体找不到消息来源,虽然只能凭空捏造,写出乱七八糟的报导,但风潮似乎就是灭了一样。
严国烈以为,这是他开除财务经理,向爷爷示威的方式产生效用,爷爷收手了!
那天,严国烈独自一个人,回到了严家。
这一趟回来,就是来示威的。
他直接来到严志雄书房内,严父也在房内,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将一份文件直接丢在书桌上。
严志雄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那份文件盖住了他正在看的书籍,他也不以为忤。
倒是严父先开口了,「国烈,到底怎么回事?」
严国烈没有笑容,表情很冷静,「你应该已经知道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当然,你连着四天照三餐放消息,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严志雄静静说着。
表情一沉,「还要掩饰?你比谁都清楚我跟语茉的状况,这些消息不是你放的,还有谁?」
严志雄没说话,但严父赶紧缓颊,「国烈,事情要查清楚再说……」
「不用查清楚,我们彼此心里清楚就好。我告诉你们,我不准任何人伤害语茉,这是我的承诺,我有决心做到,你最好相信。」
指着桌上的文件,「这个就是证据,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下一步就是董事会里那些老头了。」严国烈说完,转身就走。
严父无奈看着,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儿子,夹在中间真是难以做事。
严志雄则是轻轻拿起那些文件,上头清楚列举出财务经理侵吞公司款项的证据,一样一样,总共累计了十多年。「这小子还真看得起我啊!为了要牵制我,把这样一个败类留在公司当棋子。」
「爸……」
「他要是再不出手,继续让这种人渣留在公司,那才是在威胁我。」
「爸!国烈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才会说这些话,您就别在意了。」
严志雄敲敲拐杖,「你也先不要跟他说,我……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处置那个女孩。」
「是!」严父跨出步伐,「爸!我去找国烈谈一谈,您放心,不该提我不会说的。」
严志雄未置可否,严父就出发了,迅速赶往门口,严国烈才走到庭院里,正准备走出大门开车走人。
刚好追上,「国烈。」
停下脚步,回过头,「爸!」
站在他身旁,「缓点走!咱们父子俩谈一谈。」
这个父亲是个很温和的父亲,虽说胸无大志,一辈子都听从爷爷的安排,还算疼他,是个好爸爸。「爸!如果是要责备我的,那就免了。」
「我责备你做什么?你是总经理,开除行为不法的员工,那是应该的。」严父叹口气,「我只是担心你……不知道事情的状况,心里存有误会。」
「爸!没有误会,当年要不是因为爷爷,语茉哪会……」
「我知道、我知道,」严父又叹了一口气,「我没见过那个女孩,不知道她人究竟如何,可是我们严家对她这么做,确实不公平。」
「爸!你如果有机会见到语茉,就会知道我心里那种痛苦,她是一个多么好、多么纯真的女人,却被我害成这样。她……她甚至因为怕让人家知道我们严家当年指使作伪证会牵连我、牵连我们家,一个人默默承受这样的前科。而我……也因为想保有爷爷、想保护家人,无力为她洗刷冤屈……」
他好痛恨自己,纵使她一直说没关系,也不希望他试图为她洗刷冤屈,可是那种愧疚感,几乎要吞噬掉他的心。
严父听着,内心也感动,下意识对这个女孩有了几分好感。
严国烈说:「爸,我说真的,我爱她,这辈子我都要背负起照顾她的责任,这是我甘愿的,不管会遇到什么问题,不管会有多少人阻止我,我都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
严父懂了,「孩子,我一向让你很自由,也支持你的一切举动,包括当年你逃家……」
「爸!」严国烈笑了笑。
「我只能用我的经验告诉你,这是一条很辛苦的路,我不能帮你走,而如果你要走,就要有心理准备。」
「我不觉得辛苦,相较于语茉,我算不上辛苦。」
「好吧!你已经长大了,你自己判断吧!但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爷爷是为你好的。」
皱起眉头,抱怨说着,「这我就很难相信了。」
父子俩走到门口,严国烈的跑车就停在门口,马上就要分离了。
严父有点期待的说着,「听说她帮你生了一个小女儿啊!」
一提到可爱的小诗,严国烈骄傲的挺起胸膛,「没错!」
严父很高兴,「我有孙女了耶!什么时候……让我跟你妈看看这个小女孩啊?」
严国烈眨眨眼,「想要看就来公司啊!小诗……就是我女儿、你孙女,现在还没上小学,语茉常常带她来公司。」
「这样啊……」
「爸!你找一天来公司走走,说不定就会碰到,就算没碰到,我立刻派人将她们母女两人接过来也行。」
「好!我知道了。」
也许,他也应该看看那个女孩。
「爸!我先走了,帮我向妈问好。」
「我知道,我也会代你向爷爷问好。」
「那倒不用了!」翻白眼,「在他接受我跟语茉之前,他就免了吧!」
严国烈驱车走人,留下严父一人站在门口。
其实严父知道,自己父亲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有许多问题不是当作没看见,就不会存在。
但是严国烈也没有告诉他,他们所有人想得到的后果,他自己统统想过了,也统统记在心里,知道那个严重性。
以他的身分,语茉将一辈子受到检视,三不五时有人将她这段过往拿起来说嘴一番,纵使他帮她洗刷冤屈,也会有人有话说。
可是,他爱她啊!
这就是答案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知道自己的眼里只看得见她,必要时,就算是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