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习惯唱现场的实力派歌手而言,闭锁在录音间里对机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练唱,然后再一遍遍灌录,实在是件枯燥无聊的苦差事儿。
“以恬,你刚刚唱得不错,再多放些感情就好了。”
透过玻璃,程以恬向制作人点点头,表示了解了。然而事实上,她就是对着那怪里怪气的制作人,才唱不好——
“大展唱片公司”诸多人才中,最出名的就是这满脸络腮胡的胡笙,他的脾气古怪就算了,听说还颇好色,曾被八卦新闻报过,他与入门弟子间的风流韵事!
不知是否为心理因素,程以恬就觉得他那双迷迷眼,始终在自己身体上打转。
“准备好了吗?我们再来一次。”胡笙咧嘴对她一笑,带点暧昧的,温言软语道:“记得啊,要带感情,很浓很烈的感情才行——”
音乐中,程以恬认真地依照要求努力唱好,慢慢地,她溶入歌词的情境中。灯光愈来愈昏暗,这是一般歌手要求的,在黑暗中录音,通常更能放开感情——
当她唱到忘我的时候,突然有双毛手在她身上游移!
怎么可能?她所演唱的小空间只有自己啊!难不成发生了灵异事件?
程以恬猛地睁开眼,惊讶发现:原来,正对自己上下其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尊称为胡老师的胡笙?
外面传言甚久的蜚短流长原来是真的?隔着厚厚的隔音门,程以恬心中产生强烈的恐惧——就算她叫到声音嘶哑,外面的人可能也听不见——
“胡老师!你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不唱了!”
程以恬死命挣扎吼叫,做梦想不到在专业的录音室里,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嘻嘻……你那么紧张,一点儿都不放松,这样怎么唱得好呢?”
胡笙仗着没人敢在录音的时候打扰,完全不顾程以恬的挣扎讨饶,一径以他猥琐的脏手侵犯她。
“我会唱好,一定努力唱好!但是你不要这样……救命啊……”
“别叫别叫,我们好好爽快一下,这样你才能唱得好——”
“不!我不要!放我出去!”程以恬有种灭顶的绝望,毕竟她热爱歌唱,而今贞洁却要毁在歌唱这件事上……
好不容易挣脱他的魔爪,程以恬冲到门边,却怎么也打不开,只好死命拍打。
“救命啊!外面的人,谁来救我?”
“别浪费力气!”胡笙自信得意道:“只要是我在录音,绝对没有人敢开这扇门。”
天啊!
程以活害怕得快死去,但她还是不停止求救动作,不断拍打厚厚的隔音门——终于,门被打开了!
“谁?哪个不怕死的?敢不听我的话?”胡笙气愤大叫。
“你在干什么?该死的!你把以恬怎么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声斥吼。
“昊颀——”程以恬飞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哇……我不要录音,不要出唱片啦!好可怕……”“没事,我在这儿。你放心!”
“翟总裁!翟先生,今天是吹什么风啊?居然把您大老板给吹来?”
胡笙一点儿惭愧的表情都没有,他根本不认为那样的行为有什么错。
反正是各取所需——女歌手需要成名,而他自己呢?单纯只图个“爽”字。
此刻眼看到嘴边的鸭子飞了,胡笙心里面气炸了,遂对着翟昊颀啐道:“你的家大业大,该管的是自己能赚多少银子,不是管别人的闲事吧?”
“闲事?你不知道‘意图强暴’是刑事罪吗?你目前事业如日中天,应该不会想去蹲苦牢吧?胡大制作?”
“我说翟老板,翟四少爷——你这种忙着抢钞票都来不及的忙人,路见不平这种小事,给别人去见义勇为吧?”
“少给打我哈哈!如果流行音乐这条路,你还想混的话,就给我规矩安分点,手脚干净一点——否则休怪我不尊重前辈!”
“唉哟,撂狠话 ?”胡笙自视甚高,他认为唱片公司要做红歌星,非自己莫属,仗着这点,他知道公司绝对不会开除自己。
这层认知,让他的所作所为更加目中无人,举止更放浪!
“随便你,爱听不听!总有一天,上天会收你——”
“够了!翟先生,你踩的是我们大展的地盘,放尊重点……”
胡笙还是不领情。“以恬,我们今天就录到这,下次时间会通知你。”
“什么?下一次?那不可能!你休想我会再跟你共事!”
程以恬不可能对着这种人渣,还能唱得下去。“昊颀,我们走!”
翟昊颀护着吓坏了的程以恬,肃穆指住胡笙。“做人还是不要太嚣张,你自己注意。”
“出去出去,该死的!谁要听你教忠教孝?”胡笙气呼呼轰他们。“程以恬,你自己回去翻翻合约,不录可以,赔钱来!”
碰的一声巨响,胡笙隐在门内,剩下他们两个心情复杂……
“这下麻烦大了!”
“噢……怎么办?我怎会去惹到这种麻烦嘛!”程以恬懊恼。
“所以 ,决定事情的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你拐着弯骂人?”程以恬不高兴说:“看我这样被人欺负,你高兴了吧?”
“没有,我疼你,照顾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喜欢看你被欺负?”
“可是,每次我被人吃豆腐的时候,你都刚好在,搞不好就是你设计来让我难堪,惩罚我不接受你的约,却签了别人的约,对不对?”
说着,程以恬哭泣不已。“我讨厌你!我好讨厌你……如果不是你在旁边乱,我也不会……不会弄出这种麻烦来!”
“喂!你这样讲不太公平吧?”翟昊颀百口莫辩。“算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本来就是……”想起相识点滴,程以恬愈想愈悲哀。“如果你不隐瞒身份,不让我以为你存心要挖一颗摇钱树,我也不会想去当别人的摇钱树来气你——”
“好啦,现在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我的心没你想的那么坏——”
翟昊颀连忙抱扶起程以恬,最怕女孩子掉眼泪的他,急忙安慰道:“别再讨论那些,都过去了。以后的问题,让我跟你一起解决——”
“我以后不敢了啦!”程以恬真的学到教训。
“好好好,别哭,先回家仔细想办法再说。”翟昊颀紧紧拥住她。“幸好我们心有灵犀,先感应到你在哪里,否则,唉……瞧你那狼狈的样子,如果我慢个三分钟进来,那会是什么景况?”
“哎……这社会怎么如此恐怖啊?”她开始知道害怕了。
“本来就是啊!”翟昊颀对她机会教育。“记住,以后不要这样任性了。”
☆☆☆
虽然草率签下的合约,让程以恬困扰心烦,但翟昊颀全力支持,让她宽心不少……
几番周旋,大展方面终于同意让她只录完单首进行一半的新歌,其他条约由翟昊颀拿出天价买回。
兜了个大圈子,程以恬还是成了首都的歌者,赌一口气而走那么多冤枉路,实在不值得。
程以恬在往大展录音的途中,想到翟昊颀对自己无悔无私的付出,不禁笑了出来,而躲在一旁虎视眈眈,妒嫉她几乎到疯狂的李优娜,终于跳出来——
“你?你不是回澳洲了吗?”程以恬看到举止怪异的李优娜,有点害怕。
“哈哈哈……天底下,只有翟昊颀那白痴,会相信我说的话。”李优娜笑得恐怖。“他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李小姐,我赶时间,麻烦你让一下。”程以恬客气请求。
“你不用急着赶我,我把话说完就走——其实,就算我不来说明,我想以你那不太聪明的脑袋,也足够拼凑得出来,臭颀会跟你在一起,无非是为了将来自己的利益,总有一天,他会把你当成首都的摇钱树——就像以前的我!”
“让开!我不想听!”程以恬感觉她的精神不稳。“那是你们的事,根本与我无关哪!”
她捂住耳朵。“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会相信的。”
程以恬的慌乱害怕,恰好是李优娜的目的,她更激讽道:“你别装清纯啦!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绑住他了吗?你以为捂住耳朵,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你那场邂逅白马王子的美梦?”
“那是我个人的选择,不关你的事!”程以恬不客气骂回去。“你莫名其妙、神经兮兮,没有男人会喜欢你的。”
“什么?你敢批评我?你算什么东西?”李优娜话语字字带刺。
“你喔,不过就是跟我当年一样蠢的笨女人而已,总有一天,你会落得跟我一样惨哪!当年,我就是这样中了他的招啊!”
李优娜慢慢走近她,脸色变得恐怖狰狞。“让我这个过来人告诉你,离开他,把他还给我,你才会幸福——”
程以恬不想再听她语无伦次,想尽办法绕路闪过她。“你该醒了,真的。”
“不,我比谁都清楚,昊颀是我一个人的,请你放手!否则,你会痛不欲生。程以恬,务必记住我的话。”
像是最后通牒,李优娜说完就走,程以恬觉得心里毛毛,也没办法……
☆☆☆
“有人在吗?”
程以恬来到一处录音间,大展已替她安排新的制作人,也采用新的录音室,约定时间已到,录音间却完全没人……她狐疑东张西望,看到桌上一杯水,压着属名制作老师的签字。
先喝一杯专门开嗓的润喉茶,我马上回来。
程以恬不疑有他,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当所有液体全进入胃中,她的身体仿佛着火似狂烧……
程以恬痛苦得想要打滚……
感觉那副身躯,仿佛不是她自己所管……
她体内似乎入住另一个灵魂,主导她的手、脚、四肢,命令它们以极大幅度摆动,然后,她如同魂魄出窍般,看见自己发汗的身体已褪去衣衫,又夸张摆出狂荡的态势——天,程以恬只想一头撞死,偏偏意志已不能控制自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到底是中了邪?还是被下蛊?
没错!一定是那杯水有问题。那是谁呢?谁要害她?
正不知所措,厚实隔音门闯进三四名染金发的古惑仔,跟着她脱去衣物,也不受控制猛摆——程以恬想起新闻曾报过的摇头派对,大约就是这样吧!
程以恬痛苦地想钻入地洞,或者去撞门,随便只要能解决痛苦的就好,她流下哀伤眼泪,却无力停止这一切——
昊颀呢?昊颀你在哪儿啊!快来救我啊?!程以恬心里一直呼唤他,希望他赶快出现!
砰砰——门被撞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李优娜和霍昊颀。
“昊颀,你亲眼看见总相信了吧?我早说过,她根本是比我还烂的烂货,只会在你面前假装圣女——你看,待会儿他们就会开起性派对哩!啐,真不要脸!”
“……昊颀……不,不是……”程以恬努力想解释,可是没有办法。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只穿这样?是谁叫你吃那些东西的?”翟昊颀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我真的——天啊!你太让我惊讶了!”
“她本来就是装给你看的而已。”
“程以恬!你那是什么样子?清醒一下好吗?”翟昊颀大声叱咤。
“难道,这也是你的报复吗?你好傻啊——之前你把唱片约签给我最大的敌人没关系,我接受!可是,不管你要用什么方式来表达不满,都不准用这种不准你轻忽了自己的身体!你怎么可以这样?”
翟昊颀不断骂她,他眼中烧灼的痛苦,让程以恬看了好难过……
不是啊,我们又被李优娜耍了,拜托你仔细想想,你的以恬是这种人吗?
程以恬焦急地想恢复知觉,解释给他听,但已然负荷不了的身体,却一直停不下来!
“算了啦,烂底子就是烂底子,她自己要下贱,你说破嘴也没用——”
李优娜以胜利者姿势抱住他。“看嘛,你心目中最好的女神也不过如此。她戴着面具来骗你感情,只有我是最真的……”
“你走开!我现在不想和你讲话。”
翟昊颀的眼神,始终没离开程以恬,他看到她眼中哀忧痛苦,含怨的眸如泣如诉,且不时瞟向李优娜……
情人间绝佳默契点化他,翟昊颀自己的心感应到她的心在痛。
“你?是你搞鬼对不对?”翟昊颀揪起她衣领。“你说,你到底玩什么把戏?要整得人怎样才甘休?”
“啊——为什么?”被拆穿西洋镜的她,又开始撒泼。“她到底哪里好?明明亲眼看到还赖在我身上?呜……既然大家都讨厌我,不如,我就死在这儿好了!”
掏出搬演过千百遍的小刀,李优娜对着翟昊颀大吼:“你心里只有她?只有程以恬是不是?”
“对。这个答案我已经说过一百遍了。”翟昊颀坚定道:“为了不让你再问,我现在正式清楚告诉你,我就是爱以恬,并且打算跟她结婚——”
“不,你在骗我——”李优娜失神将刀子划在千疮百孔的腕上。“明明你爱的是我啊——”
“我爱程以恬。”翟昊颀无视那把刀划出的血痕。“不用这样威胁我,就算你把手腕划断,我也不会改变答案。”
“翟昊颀——我恨你!你去死!”
突然间,那把抵在她手腕的刀,居然指向翟昊颀!
“你这样辜负我,我要你不得好死!你去死!我恨你!”
“啊!”就在那把刀杀向翟昊颀的千钧一发,程以恬虽然药效没全退,但以坚决意志力扑向前,推倒来不及反应的翟昊颀,用自己身体挡下那刀……
“以恬!”他失声惊喊:“以恬……”
片刻间,四周声音全部静止,凝结的空气中,只听到程以恬体内鲜血汩汩流出的声音。
☆☆☆
医院中,经过急救的程以恬已无大碍。
“怪了,好像跟你有瓜葛的女人,都得来我们急诊室走一遭?呵……我们霍家多出几个像你这样的兄弟,医院的营运就不必担心了。”
翟昊顼详实观察恢复中的程以恬,一面记录,一面挖苦愁眉不展的四弟。
“别闹了,这时候你还开玩笑?”翟昊颀紧握她仿佛冰冻过的小手。“有没有问题?伤口大不大?她什么时候会醒?”
“伤口问题不大。”翟昊顼沉稳仔细分析。“麻烦的是她中了毒。”
“啊?中什么毒?会怎样?”
“是一种类似迷幻药的毒物,吃了以后会产生幻觉,然后随幻境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她显然被下了很重的量,我担心她的脑会受伤……”
“可恶!为什么她要下这种毒手?”翟昊值气愤捶打自己。“都是我不好!我不要那么仁慈,早点儿把她送进疗养院,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好了,自责于事无补。何况,以你重情重义的个性,也不可能这么做。”
翟昊顼仔细为程以恬检查了点滴和其他插管,谨慎道:“反正,她动刀杀人,肯定跑不了被关。现在,你应该专心关注的是程小姐,花力气去悔不当初,能救得了谁?”
“会很危险吗?最坏的状况是怎样?”翟昊颀不会放弃,坚持与她相守。“二哥,你诚实告诉我没关系,反正,这辈子我只要她一个。”
“既然下定决心,那还怕什么?若是药物伤了脑,只会让她反应慢一点,其他都没影响,你也不要自寻烦恼了。”
“对。我不必自寻烦恼,就算她迟钝到不会穿衣服,我也要亲手替她穿白纱礼服。二哥,你知道我一向重承诺,一定说到做到的。”
“是,亲爱的四弟,为兄我知道你是有情有义的男人。”翟昊顼重重拍了下他的肩。“既然你心意已决,不如由为兄我来秉报爷爷、还有大哥,说我们家喜事到了。”
“我要娶她是肯定的。”翟昊颀迟疑道:“但现在说不会太早吗?我们又不确定以恬何时会醒——”
“呵呵,我随便说你就信?”
“你不是说药量下得很重?那她……”翟昊颀被弄迷糊了。“二哥,你正经一点!”
“嗯,依为兄推测正确时间,不是这瓶、就是下瓶点滴,她就该醒过来了。”
翟昊顼话才说完,程以恬已幽然醒转,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我没有嗑药!我真的没有……昊颀,你相信我。”
“嘘。”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我知道,是他们把药下在水杯里,放心,二哥会帮你完全稀释掉那些毒物。”
“是,昊颀说的没错。你静静休养,等伤口愈合就可以出院了。”
翟昊顼绅士地扶了下眼镜。“程小姐,我是昊颀的二哥,也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祝你早日康复,如果你能早日康复,或许我就能早点儿听见你喊我二哥——”
“吭?”程以恬和翟昊颀都愣了下,虽然懂得他的意思,但在病床前讨论这件事,气氛总是奇怪。“好啦!二哥,经历一场生离死别,就让我们独处一下嘛!”
“是,我走我走。反正人已经醒了,为兄的利用价值也就没了。唉……”
“你二哥好有趣喔!”程以恬鲜少遇到那么冷静又风趣的医生。
“我们家其他兄弟更有趣,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成为翟家的一员?”
“你——”程以恬生气又好笑,虚弱以粉拳打击他的胸前。“这是求婚吗?”
“是啊?愿不愿意呢?加入吧?亲爱的……”
“唉!”程以恬娇羞点头,随即赏他白眼。“我是想答应,可是又觉得好笑,你跟女孩求婚,怎么听起来像某种招生广告?呵!”
“你?好啊,取笑我?”翟昊颀捏捏她的颊以示惩戒。“看你正受伤的分上,不跟你计较,先欠着,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程以恬撇开头。“想跟我算账?告诉你,那可有得算了。”
“别生气嘛!”翟昊颀亲吻她的粉唇。“反正长长一辈子,你要算还怕没时间吗?看欠多少,我用一辈子还给你行吗?”
“这还差不多!”程以恬扬起眉毛,得意盈在嘴角。“你逃不了了!”
是啊,当两个人被缘分的红线捆在一起,无论经历多少时间波折,兜兜转转都还是在同一个点相遇,怎么也挣脱不了。
程以恬想起许多逃不了的定数,更相信——翟昊颀便是她今生的惟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