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过短短几天,刚刚在电台节目公开对「滟滟」小姐示爱的花花公子,便带着新女伴出席一场时尚晚宴。
号称全台湾最「可口」的男人一出现,立即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不论男人女人,对他的感情世界皆抱持着热烈的兴趣。大家都好奇,究竟谁是那位已成为明日黄花的滟滟小姐,又是哪一位幸运美人能雀屏中选,成为大众情人的新女友?
社交界,又有新鲜热烫的八卦可供咀嚼了。
「你这阵子红得很啊,雷,都快比我出名了。」裴逸航一面翻阅着娱乐杂志,一面对好友道,状若漫不经心,其实眼底藏着锐利的光。
雷枫樵没说话,端着杯红酒坐在裴家呈流线型的吧台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阴暗的脸色和杂志上相片的神采飞扬,大相迳庭。
他的另一边,坐着于相良,后者跟裴逸航一样,都是表面不动声色,暗暗观察着他。
他不理会,自顾自喝着酒。
看来,非他们主动出击不可了。
裴逸航和于相良交换意味深长的一眼,由裴逸航首先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雷。你不是跟那位何小姐签约说要在农场工作一年吗?怎么忽然跑回台北来了?」
雷枫樵冷冷一笑。「我撕掉合约了。」
撕掉合约?两个男人一惊。
「单方面毁约不是得赔钱吗?」
「哼,谅她也不敢跟我要。」
「为什么不敢?」
雷枫樵不回答,拿过红酒瓶,又斟了满满一杯。
裴逸航瞪着他近似借酒浇愁的举动。「你别闷着头一直喝啊!雷,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说的!」他甩甩头,仰头痛饮。
裴、于两人同时皱眉。
「这不像你,雷。」于相良终于沉声开口,湛眸掠过不赞成。
「是啊,跟女人分手对你而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没见你心情这么低落过。」裴逸航接口,上下打量好友。「瞧你,黑眼圈都冒出来了。该不会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吧?」
「我是没睡好!可只是为了调时差而已。」雷枫樵锐声反驳。「这两个多月的乡下生活简直害死人,让我白天都睡不着,晚上偏偏又要参加许多活动——去他的!」他低声诅咒,随口将自己的失眠问题归咎于生活习惯的改变。「喂!你家除了这没劲的红酒,还有没有别的啊?」他愤然摇着空荡荡的红酒瓶。「拿这种东西招待客人,你不觉得自己太没诚意吗?」
「那你想喝什么?」
「威士忌!伏特加!什么都好。」
「你干脆说你要喝酒精得了!」裴逸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索性抢过他手中的酒瓶和酒杯。「别喝了!我可不想你在我家发酒疯乱吐一通,弄脏家具。」
「小气鬼!」雷枫樵怒斥,他转向于相良,眼眸泛着红色酒雾。「你说这家伙够不够龟毛?我都不晓得温雅怎么受得了他!」
对他的批评于相良没表示什么,只是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喝多了,雷。」
「连你也觉得我喝多了?」他瞪大眼。
「我们回去吧。」于相良静静望他。「我送你。」
「不用!」雷枫樵甩开他的手,双肘撑住吧台,抱着头,两眼无神地瞪着前方。
他在想什么?
裴、于两人交换一眼,都是摸不着头脑。
今晚的雷枫樵,真的很不像平常的他。连他们这两个可以说是知交的好友,部不明白他低落的情绪从何而来。
总不可能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你们说,女人是不是很难捉摸?」雷枫樵忽地哑声问。
咦?两个大男人闻言都是一愣。
「你说啊,逸航,你搞得懂温雅在想什么吗?还有你,相良,你电脑桌布上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她该不会也把你耍得团团转吧?」
「也」?
这关键性的字眼为两人迷茫的思绪带来一线曙光。
雷的意思是——他被那个女人给耍了?
「你们两个倒是说话啊!」见两人都默不作声,雷枫樵发飙了。「告诉我这世上的女人是不是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满嘴谎言?」
「女人,本来就是很难理解的动物。」于相良谨慎地开口,看来是有感而发。「根据研究指出,大部分的女人不讲逻辑,很情绪化。如果你想用理性来分析她们的行为,只会陷入思考的迷宫。至于她们语言与行为不符的问题,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两性思维编码跟解码的方式不一样,我们要懂得她们语言的真正涵义,就不能用我们的方式来解码。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封包的过程中便出了问题,所以……」
「停停停!」雷枫樵受不了了。「我只是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不要这么正经八百拿一串电脑专业术语来解释好吗?」
「是你自己要问我的意见。」于相良平静地指出。
「算我问错人了!行了吧?」雷枫樵大翻白眼。
一旁的裴逸航不禁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其他两人同时瞪向他。
「没没,我没笑什么。」裴逸航举高双手做投降状,虽然俊唇还是忍不住扬起。
雷枫樵狠狠瞪他。「算了!跟你们这两个家伙也谈不出什么建设性的结果来。我还是先走了。」说着,他起身就走。
「嘿!等等,雷。」裴逸航赶忙追上,才刚踏上玄关,迎面便见温雅走进来。「老婆,你回来了啊?」他笑着打招呼。
温雅不理他,迳自瞪着站在她面前的雷枫樵。「你居然还有脸来我家?」
充满责怪的眼神令雷枫樵眉一皱。「为什么不能来?」
「还问为什么?」温雅气白一张俏颜。「你倒说说,你最近这些花边新闻怎么回事?才刚跟湘滟说完『我爱你』,转头又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你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能专心一意对一个女人吗?」她连串怒骂。
他却毫不辩解,冷着脸弯身穿鞋。
「你说话啊!」温雅拉高嗓音。「为什么甩了湘滟?这么好的女人你还玩弄人家?她是真心对你的!」
「好了,老婆,老婆。」眼见气氛尴尬,老婆大人怒火滔天,裴逸航陪笑打圆场。「你也知道雷的,他这人就是不定性……」
「我就看不惯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而且这次还是对湘滟,人家对他可是赔上真心的。」温雅忿忿然。
尽管她态度激惯,雷枫樵仍是—句话不说,挺直身子,拉开大门。
「你给我站住!」温雅喊住他。「今天你一定要解释清楚。为什么随随便便抛弃人家?」
雷枫樵僵住身子,好一会儿,嘲讽一笑。「我不认为我有解释的必要,这是我个人的隐私。」
「你……你这样就想甩掉人家了?」温雅气得嗓音发颤。
「不然还要怎样呢?」雷枫樵冷声反问。
「你!」
愤慨的热血冲上脑,温雅再也顾不得礼貌,倏地展臂揪住他肩头,右脚往他小腿用力一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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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赏了他一记过肩摔!」温雅愤然宣称。
「你……什么?」何湘滟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我给他一记过肩摔。」温雅重复。「柔道的招式,你应该晓得吧?」
「天!」何湘滟惊呼一声,总算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刷白了脸,抓住餐桌对面温雅的手。「他还好吧?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瞧你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温雅不赞同地颦起眉。「他没事,好得很。摔他一记有什么了不起?顶多让他头晕眼花而已。」
「是吗?」何湘滟长吐一口气,这才放下一颗着慌的心。「他没事就好了。」她说,微微苦笑。
温雅翻白眼。「拜托!湘滟,这男人负了你耶。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到底把你当什么啊?你干么还这么为他担心?」
「我——」何湘滟张唇,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得端起咖啡,浅浅啜饮。
温雅望着她怅然若失的动作,神色一缓,嗓音一柔。「你别再想他了,湘滟。雷就是那种男人,他不定性的,爱上他只是徒增痛苦而已。」她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还忘不了他,不过为了那种男人牵肠挂肚真的不值得。」
「谢谢你关心我,雅。」何湘滟低声道,敛眸望着咖啡杯。「不过雷没告诉你我们分手的原因吗?」
「还用说吗?还不就是他腻了烦了!」温雅冷哼。「我追问他半天都不肯说,肯定是作贼心虚!」
「……他是为了保护我。」何湘滟扬起眸,眼神澄澈而哀伤。
温雅一愣。「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湘滟叹息,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娓娓说清楚,未了,幽幽加上一句——
「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负了我,可其实……是我骗了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温雅惘然,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故事。「难怪雷会生气了。」
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却遭到对方欺骗,再怎么脾性温和的男人怕都会受不了吧。
她真不该一时冲动就动手的。这冲动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呢?
温雅叹口气,美眸掠过一丝懊恼。「那他……跟他父亲怎么样了?」她追问。「他真的不理他了吗?」
何湘滟摇头。「他有来医院看雷伯伯,只是不肯现身。护士小姐告诉我,他几乎天天打电话来问雷伯伯的情况,前天我去医院时,也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一她顿了顿,神情惆怅,鼻尖漫上一股酸。「他瘦了好多。他这阵子一定吃不好睡不好,都是因为我——」她垂下头。
「别这样,湘滟。」温雅柔声劝慰她。「你也是好心想帮他们父子俩,你只是想让他们和好而已。」
「不不,是我不好。」何湘滟痛楚地摇头。「是我对不起雷伯伯,更对不起雷。我把整件事搞得一团糟,弄得雷伯伯现在看不到儿子,雷也痛苦得要命,都怪我,是我不好。」她不停地自责,脸上的表情像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
温雅望着她,一阵心疼。
她说雷瘦了,她自己何尝不是呢?脸颊凹进去了,眼下浮着黑色淡影,就连从前乌亮的发丝也失去光泽,整个人看来憔悴不已。
她说雷吃不好睡不好,她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明明相爱的两人,何必如此互相折磨呢?
「你打算怎么办?」温雅温煦地看着何湘滟,替她拂拢微微凌乱的发缙。「不想找个机会跟他解释吗?」
「我当然很想。可是他……」何湘滟深吸一口气,抑制不争气的哽咽。「不肯见我,连电话也不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那家伙!」温雅无奈摇头。「发起脾气来,也真够固执的。」
何湘滟抽出纸巾,按了按眼角及鼻尖。「雅。」她哑着嗓子唤,闪烁不定的眼神掩不住仓皇。「你想他……还爱不爱我?」
「我想应该还爱吧。」温雅浅浅一笑。「不然以他那种漫不经心的个性,被女人骗了顶多一笑置之,照旧过自己潇洒自在的生活。会那么郁闷,就表示他真的很在乎你。」
「真的……是那样吗?」何湘滟犹豫着,看得出来很想相信她的话,却又不敢放纵自己怀抱希望。
「你不相信吗?」温雅笑望她踌躇失措的神态。
再怎么聪慧的女强人,谈起恋爱来,也会失去一向的自信呵!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想——」何湘滟出神地瞪着桌上自己紧紧交握的十指。「试一试。」
「试什么?」
「我要追回他。」她忽地扬起容颜,神态是一种近似倔强的坚定。「这一次,换我来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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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你的仰慕者又送便当来喽!」
会议室外,响起半戏谑的呼喊。
正在跟几名制作助理讨论新节目的雷枫樵身子一僵,脸色明显一沉。
「这次又是什么好料啊?」外头继续传来令人生气的无聊对话。
「咦?是寿司耶!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义大利面、三明治、炒饭、米粉、广东粥、中式便当……这女人还满多才多艺的嘛。」
「上礼拜六晚上还炖鸡汤来呢,你都不知道闻起来有多香!还有彭大海,给他润嗓子。」
「那今天晚上会不会有?雷待会儿不是要做现场节目吗?」
「肯定有!我跟你打赌……」
会议室门扉陡地被拉开,露出雷枫樵阴沉暴怒的俊脸。「那便当随你们要吃掉还是丢掉都行!别在我开会的时候在门外吵!」
「真的可以吗?那我们就不客气喽。」
「哼!」雷枫樵冷哼一声,狠狠踢上门。
室内几个年轻助理难得见他发脾气,都是噤若寒蝉,呆呆望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什么?」他怒瞪他们。「继续开会!」
「啊,是。」助理们连忙唯唯应诺。
反倒是雷枫樵转着原子笔,一面听着助理说话,一面阴沉地转动思绪。
那女人究竟想怎样?连续两个礼拜,她每天送便当来,有时候一天送两、三回,偶尔会穿插鲜花、巧克力等礼物,前两天还送了他一条名牌领带!
她当自己在干么?就算他这几年习惯了女人仰慕他、追求他,也从来没碰过像她这么厚脸皮的。
送送礼物也就罢了,竟还每天算准时间送便当来!害得他天天被电台同事取笑,说他不知从哪飞来的艳福。
她以为这么做他就会原谅她吗?简直可恶!
一念及此,雷枫樵不禁怒而拍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室内其他几个人一跳,面面相觑。
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继续沉思。
话说回来,她的厨艺有这么好吗?在农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下厨没错,可煮来煮去也就那几样,什么时候新学了那么多各式料理了?
而且听护士小姐说,她还天天到医院探望他父亲,每天往返台北苗栗之间,又要挖空心思为他准备这些便当,她哪来的美国时间?
不累吗?
上回温雅打电话向他道歉,顺便还有意无意暗示说她瘦了很多,整个人都憔悴了,几乎不成人形。
她真的瘦了很多吗?真有那么憔悴吗?
活该!谁教她无聊?没事不好好吃饭休息,偏要天天忙着做那些劳什子便当送给他。
是她自己不懂得爱惜自己。笨蛋!傻瓜!他可不会同情她!
雷枫樵阴郁地想,紧紧扯着笔,一个用力过猛,竟断成两截。
几个助理更加吓得脸色发白。
「咳咳,雷?」眼见雷枫樵还是对自己做了什么毫无所觉,其中一名助理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我们要不要改天再继续开?」
沉默。
「雷、雷?」
还是沉默。
根本就没在听他们说话嘛。助理们无奈地交换一眼。
看来今天这会是开不下去了。
「雷,我们散会吧。你也该去准备一下今晚的现场节目了。」
「嗄?什么?」雷枫樵总算回过神来。
「时间。」一个助理比了比墙上时钟。「你差不多该上「花花世界』了。」
「好吧,那我们今天先到这里,礼拜一再继续。」
交代完毕后,雷枫樵站起身,收拾好文件资料后走出会议室。
一路上,同事们看着他的表情都是调侃含笑的,一个女同事还当场交给他一束艳丽的红玫瑰。
「我想应该又是那个何小姐送的。」她朝他眨眨眼。「很漂亮的花呢。」
他蹙眉,长长瞪了花束好一会儿。「你想要给你吧。」他漠然推回花束。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女同事迅速接过。「不过你起码该收下这张小卡片吧?好歹也是人家一份心意。」她抽出一张小卡递给他。
他接过卡片,打开浏览。
原谅我。
卡片里,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没多说什么,也没署名。
的确是何湘滟送的,他认得出她的笔迹,也确信没有任何其他女人会求他原谅。
他下颔一凛,胸膛蓦地窒闷。
那女人要他原谅她?下辈子吧!
他板着脸,走进播音间,随手将卡片撕成两段,抛入垃圾桶。
坐进椅子,戴上耳机,他好一阵子只是愣愣对着麦克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直到助理在隔壁敲敲玻璃,暗示他节目开始。
他定定神,推高音轨。
「嗨,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雷。」透过麦克风的嗓音,不知怎地,听来比平常还喑哑几分。「又到了我们「花花世界』的时间。首先请大家听歌——」
漫不经心地播完歌后,同样要助理提醒,他才记得接受Call-in。
「……台北市的何小姐,请说。」
「雷,晚安。」温柔沙哑的嗓音传来,瞬间冻住了雷枫樵整个人。
他抓紧桌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雷,你在吗?」
是她!真的是何湘滟!她怎么敢打电话来?
他面色一变,瞳光阴沉。
「……我在。」天晓得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从齿缝中逼出这两个字。
「雷,我——」她深吸一口气,声嗓听来疲倦而压抑。「我欺骗了一个男人。」
「哦?」
「他是个很棒、很好的男人,我不是有意欺骗他。」
「哦?」浓浓讽刺的回应。
「因为某种原因,我故意去接近他。我把自己变成那种妩媚妖艳的女人,我知道他会被那种女人吸引。」她幽幽道:「他果然为我动心了,我的计划也能顺利进行。」
「你……了不起啊。」他一字一句迸落,拽着桌缘的手因极度的愤怒而发颤。
「在接近他以前,我做了很多功课,我自认为我很了解他。所以我虽然有些良心不安,却觉得自己应该不会伤害到他,因为他用情不专,就算迷恋我也不会太久。」
「……」他没说话,气息粗重。
「可我错了,我真的伤了他。我没想到……他会真的爱上我——」
「哈。」他瞪着声音来源处,咬紧牙,眼角肌肉不停抽搐。「你确定吗?就算他真的爱你好了,你以为在你骗了他之后,他还会继续爱你吗?」
「……我不知道。」沉默数秒后,她凄楚回应。「你认为他有可能还爱着我吗?」
「绝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她呼吸一碎,气息急促起来,像是哭了。
一阵沉默。她没说话,他也不语,就这么在空中无言相对。
玻璃墙隔壁的助理可急了。这可是现场播音的节目啊,怎么能出现这种冷场呢 ?虽说这个故事听来是很吸引人,不过也不能就这么僵着啊!
他轻敲玻璃,提醒雷枫樵接下一通电话。
后者却不理他,定定瞪视麦克风良久后,忽地哑声开口。「你放弃吧。我看你们之间不可能了。」
严厉的评论让电话另一端的何湘滟喉头倒抽一口气。
「我、我知道他一定很恨我,我也知道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想再见到我,可我……没办法放弃。」她哽咽着。「我放弃不了。因为我……爱他,我爱他啊!」
破碎的呐喊牵动了雷枫樵的心,排山倒海的激动袭来,教他一时无法克制,倏地抬起手背,狠狠一咬。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了。我知道自己不该爱上这个男人,我知道跟他谈恋爱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我猜到自己有一天会受伤。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爱上他,不可以跟他牵扯太深,可是我……还是爱上他了。」她绝望地倾诉。「我爱上他了。这感情……收不回来了。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他不会原谅我,可是我……收不回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空中,只听见两人细微的喘气声。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眼见情形不对,助理正想自作主张切断电话,却在眼角瞥向雷枫樵时,动作一僵。
雷的眼眶泛红了。
他从来不曾见过他情绪如此澎湃,却又如此压抑。他正在拚命克制自己,克制自己不哭——
老天!一向风流潇洒、玩世不恭的雷,也会哭?
年轻助理望着他,彷徨无助,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地,他拉下音轨,也不管现在正在播音中,直接冲出大门。
「雷,雷!你去哪儿?」助理连忙哀嚎追上。「你不管节目了啊?」
「我去找人。」他大踏步,头也不回。「你先播歌顶一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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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坐在电台大楼门口的台阶上。
不是在苗栗农场,不是在医院,也不是在任何一个离他遥远的地方。她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等着他。
望着她的背影,雷枫樵慌乱的心逐渐安顿,却也逐渐揪紧。
她真的瘦了,那纤细的倩影看来只要风一吹便会散了似的。
她真的清减了不少——为了他吗?
他悄悄来到她身畔坐下。她惊动一下,像只兔子般仓皇地展袖拭泪,然后才转过头来。
一见是他,哭肿的眸圆睁,身子瞬间凝成一尊石像,动弹不得。
他看着那明显凹下去的玉颊,胃部一沉,片刻,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那是给我的吗?」他问,指了指她捧在怀里的保温壶。
她一时迷惘,仿佛搞不清楚他在问些什么,一会儿,才愣愣点头。「嗯。」
「是什么东西?」
「汤。」她吸吸鼻子。「罗宋汤。」
罗宋汤?他扬眉,那得花多少时间力气备料熬汤?
「为什么不送进去?」他看着她,语气更柔。
「我哭成这样……」她微微苦笑,又拿手指按了按眼角。「没办法进去。」
「傻瓜。」他叹气,忽地展臂将她揽向自己,下颔顶住她的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他无奈似地自问。
这温柔的举动,温柔的呢喃,再次挤出了她的眼泪。她拚命忍住哽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对不起,雷,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
「你……愿意原谅我吗?」她好小声好小声地问。
「不原谅你怎么办呢?」他沙哑道,大手抚着她秀发。「谁教你这么聪明打电话到我节目里来哭,我一颗心都被你给拧碎了。」听来像是淡淡抱怨的言语,其实蕴涵了无限宠溺与包容。
何湘滟气息一颤,终于哭出声来。眼泪一颗接一颗落下,没几秒便沾湿了整张脸。
「怎么又哭了呢?」雷枫樵急了,安抚地拍着她起伏不定的背。「好了,好了,我都说原谅你了啊!别哭了。」
「我……不是的——」她在他怀里摇头,连自己都不明白这出闸的泪水从何而来,只是当他说为自己心碎时,她就忽然好难过好难过,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以哭泣来向他撒娇。
「我爱你,雷,我真的爱你。」她偎向他,凄楚又深情地轻喊着。「真的,真的,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柔声哄她,抬起她的脸替她拭去满颊泪痕。「我也爱你啊。滟滟。」
滟滟!
他又这么叫她了。用那么迷人性感的嗓音,像唤着最心爱的宝贝那样唤她。
她闭了闭眸,忽然觉得胸口好满好满,充盈着幸福的滋味。粉唇一扬,微笑了。
「瞧你,又哭又笑的,真拿你没办法。」雷枫樵再度叹息,好无奈地捏了捏她脸颊,只是当手指触及那瘦削处时,心脏又是一拧。「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都没吃饭吗?嗯?」
她没说话,只是傻傻地微笑。
那深深沉浸于甜蜜幸福中的模样,让他又是心疼,又是迷恋,禁不住低下唇,在她前额亲了一口。
「走吧。跟我进去。」他拉起她的手,带她走进电台大楼。一面走,一面柔声吩咐。「待会儿你就乖乖在外面喝汤等我。等我做完节目后,我们再一起去医院,好吗?」
「去医院干么?」她傻傻地问:「你不舒服吗?」
「傻瓜!去看我父亲啊。」雷枫樵朗声大笑,不顾走进办公室时,同事们惊奇异样的眼光。他眼底只有何湘滟,也只看见她迷惘痴傻的反应。
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你千方百计绕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要我跟他相认吗?」
她这才恍然大悟,迷蒙的眼也渐渐清澈。
这么说,他也愿意原谅自己的父亲,与他相认了?
她望着他,又想哭,又想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在这里等我。」他将她带进播音室隔壁,按着她坐下。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助理见他终于回来,如蒙大赦,差点没跪倒在地谢神拜佛。
「上帝保佑!雷,你总算回来了。你跑到哪儿去了嘛?真是的!哪有人节目做到一半就这样不声不响跑出去的?差点开天窗……咦?这位是谁?」他愣愣瞪着何湘滟,后者盈盈一笑,甜蜜妩媚的娇容教他满腔怨气倏地消逝无踪,脸颊莫名一红。
「她就是何小姐。」雷枫樵有趣地看着助理的表情。
「哪位何小姐?每天送便当来的那个,还是刚刚Call-in的那一个?」他呆问。
「都是。」
助理惊愕得瞪大眼。
雷枫樵只是笑,潇洒一挥手后,迳自走向播音室,戴上耳机,熟悉的歌曲正好来到尾声。
「危险爱情」啊。
怎么偏偏又是这一首?真巧!
他忍不住笑了,转过头,朝玻璃墙对面的何湘滟眨了眨眼。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与她初次相见时的情景。
那夜,她当着一屋子男人的面大跳艳舞,而他的心,也在那一刻开始沦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