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那是狗。」他指著天上的一朵白云,很肯定地说。
「才怪,那是一盘牛肉炒饭。」舒舒嚷得很大声。
「你从哪里看出牛肉炒饭的?太夸张了吧!」指著另一朵他怎么看怎么像鱼的白云。「那这个呢?」
「芋头,那是芋头。」芋头去皮、切成块,加上砂糖蒸一蒸就变成了芋泥,好好吃。
「什么?芋头?」她是心里想什么,看到的东西就变成了什么吗?大手轻贴在她的肚子上,听见咕噜咕噜的叫声,笑眯了眼。他问:「你肚子又饿啦?」她这种一困就可以倒头呼呼大睡,一饿就四处觅食的特质,他早就习惯了。
他温暖的大手引起她浑身一阵轻颤。「没有啦!」逃避他的目光,耳畔又适时响起他说的那句「我爱你」,心头像洒了蜜。
「舒舒……」低醇的嗓音在她耳鬓缭绕著,手指透过轻薄衣衫缓缓游移。
「嗯?」她紧张得一动也不动,像待串的羔羊,胸口一阵灼热。她在期待,朗待他的吻。
她的面颊绋红,星眸迷惑地瞧著他,红艳的小嘴轻启。他专注地欣赏著,没打算破坏这份单纯的美好。将脸埋进那如云长发,感觉刺刺痒痒的,她让他身体发烫,他想要她。可是现在不行,他下想爱得不明不白,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当他知道自己是谁,他就不会再压抑内心的情意……
「咳……」一阵轻咳,让沈醉的两人迅速分开。
「猪伯!」舒舒惊呼,又想到猪伯好像不喜欢阿星,於是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绞着手指。
「你……」猪伯瞪著蓝旭星,双拳握得死紧。他看到了!明明该生气,明明拳头就该马上挥过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到这小子对舒舒的眼神就让他心软了?
「你……」可恶啊!愤怒怎么会和喜悦同时存在?难道这就是做爸爸的心情吗?呜 ̄ ̄好苦涩……
蓝旭星整整衣服,坐定等待,相对於猪伯的一脸阴晴不定,他反倒是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别想太多。」还顺便安抚一下猪伯的情绪。
「你……」看向一旁的小脸,湿热的眸子明显在为这浑小子担心,他心软了,也认了。「你有事嚼?来帮我忙。」
「好。」蓝旭星站起身,比猪伯还高出了一个头。他低下头看猪伯,没心防地笑著,猪伯是舒舒的亲人,他也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
「那走吧!」这小子的肩膀远比他的宽阔,可以代替他保护舒舒。猪伯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失落,下小心瞥见一旁的树上,鸟儿要离巢,母鸟担心地望著。小鸟们飞得老远,只剩下点点黑影,他的心也跟著揪得紧紧的。
「猪伯,你要阿星帮你什么?我也要去。」小手挽上猪伯的手臂,急切地仰著脸。
舒舒的双眼总是漾著晶晶亮亮的光彩,她抓著的地方,温温热熟的,一股热潮沿著手臂涌上猪伯的眼眶。这是他最疼爱的舒舒,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啊!
「好啊!你也一起去。」偷偷抹了抹眼眶,并不晓得他的感伤被人敏锐地察觉了。
「我就知道猪伯不会丢下我。」小手搂得更紧了,脸上满是幸福的笑靥。
蓝旭星明白猪伯的心情,悄悄的,他靠近猪伯的耳边。「放心把她交给我吧!我跟你一样,都很爱她。」
猪伯一怔,回望他认真的黑眸,热泪再也压抑下住,流下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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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眼睛红红肿肿的?」猪婶注意到了,忽然「喔——」的一声恍然大悟。「你哭了是下是?你以为要嫁女儿了啊?拜托你,男子汉流血下流泪,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爱哭,要不要脸啊?」连珠炮似的数落著,猪伯老脸立刻红透。
「死肥婆,你就不能留点面子给我是不是?」猪伯恼羞成成怒了。
「不要笑猪伯了,他只是……只是……」蓝旭星很体贴地帮猪伯找台阶下,但是想了半天却找不到什么好理由。
「只是什么?风太大沙子跑进眼睛,还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猪婶一点面子也不给。
「嗯嗯嗯,没错。」猪伯和蓝旭星这两个男人不停地点头。
「算了,我就相信你好了。」猪伯松了好一口气,只见猪婶讨好地拉著蓝旭星的手,一副很熟稔的样子。「阿星,你跟舒舒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的忙。」
舒舒不懂猪伯为什么会哭,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对她笑啊!经过解释她才懂了。喔,原来是因为沙子跑到眼睛里啊?早说嘛,害她紧张了半天。
「什么忙啊?」蓝旭星开始感受到一股紧张气氛。
「接生。」猪婶开心说道,拉著他们俩往室内直奔。
「等等。」蓝旭星停住脚步,讪讪地盯著猪婶圆滚滚的肚皮。「我是男人,这样……不太好吧?」
舒舒一听尖叫,扑去摸猪婶的肚子。「天啊!这里面有小孩子吗?我要当姊姊了?难怪肚子愈来愈大,怎么都没告诉我?」
跟在後头的猪伯笑得眼泪直流。「哇哈哈哈……哇哈哈哈!你们想联手笑死我啊?」
扼、腕、啊——
「不是我!」猪婶铁青著脸面对众人。「是里头那只母猪。」
麦斯是猪伯猪婶的宝贝,地位仅次於舒舒。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它越过栅栏,把握良机献出它的第一次,好死不死就中奖了。
现在,它要生了,小猪在肚子里吵著要出来,可是没有经验的麦斯太紧张了,它正愤怒地低吼咆哮。
两个男人汗如雨下地压制住它的身躯。
「阿星!你抓住右脚,小心!它会咬你!」猪伯扯着喉咙嚷道。
「好!」麦斯拼命挣扎,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抓住它的脚。
一团混乱,没有安全感的麦斯又痛又气,不停惨叫,割肉似的,旁边猪圈里的大猪小猪也开始跟著骚动,叫声此起彼落。
因为是麦斯的第一次,猪婶和舒舒紧张得要命,握住双手红了眼眶,喃喃地默念「阿弥陀佛」,希望佛祖保佑……
「拿那条麻绳绑住麦斯!」生气的麦斯根本不听话,猪伯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蓝旭星健壮的手臂终於成功地压制住一场混乱。
七头小猪平平安安的诞生了。
猪婶飞也似的端过热水,和猪伯小心翼翼地擦拭小猪们的身体,舒舒「哇!」的一声,扑进蓝旭星的怀中。
「刚才好恐怖喔!」虽然不是没看过母猪的生产过程,但是由於太宝贝麦斯了,生怕它发生万一,吓得舒舒哭得整脸鼻涕眼泪的。
「没事,没事。」他哄著她,想著刚才麦斯惨叫时,大家拚命想压制住它,只有他注意到,一只小猪吓得跳出栅栏去了。「你去看看刚出生的小猪,光溜溜的好可爱。」
「好。」抹抹眼泪,她跑去看小猪了。
他会不会看错了?不想破坏他们的兴奋心情,他决定独自去寻找。
好不容易,他在下坡处发现往马路冲去的小猪身影,又在同时间瞥见两道光束朝著小猪而来。蓝旭星担心小猪有危险,自己却一个下小心,被一块大石头绊倒,就这么滚下山坡,迎面撞上来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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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璐乔一路飞车南下,原本预计两个多钟头可以到达的路程却被毫无方向感的她搞到晚上。太阳隐没了,山上没有路灯,她的车灯竟然不够亮,拿著地图简直要抓狂!
对,她是路痴!虽然她事业爱情两得意,虽然她高学历,虽然她美得荣登校花宝座,可她偏偏该死的就是一个大路痴!
奇怪,上山之前她问过路,那个死老头清清楚楚地说,柏油路的尽头往右转,直开而上有四个大转弯,转弯过了一棵大槐树,越过树往左转就会看到一条小路,路旁有山谷,停车後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刚才那棵高耸入天的树不是吗?她有转四个弯吧?怎么没看见什么小路?要死了!乌漆抹黑的哪看得到什么山谷?她该不会又迷路了吧?
妈呀!难怪蓝旭星会失踪。她不要跟他一样的下场啊!
阴暗的树林深不见底,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冲出来吓人,会是什么东西?她不敢想。背脊觉得一阵凉,车身突然变得好沈重,呜……她连後视镜都不敢瞧了。
不玩了,不玩了,保住小命要紧,蓝旭星没了固然伤心,情况再坏她至少还有一个蓝耀日啊……
「咻!」的一声,奸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窜过!
啊 ̄ ̄季璐乔惊声尖叫,方向盘差点打滑,吓得她心跳狂飙,全身血液逆流。
冒了身冶汗後她稳住车速,眯著眼看著刚才差点害她出车祸的元凶——一只小山猪。
吁!恐怖……
干么没事自己吓自己?世上没有鬼这种东西的啦!哈哈——
才「哈」了两声,季璐乔仿佛看见右前方有个人影,人影愈跑愈近、愈跑愈近……不知道是疑心生暗鬼还是幻觉,黑暗中人影似乎露出白牙,嘿嘿嘿地对著她猛笑……
救命哪!她没命的叫!她使劲的叫,肾上腺素瞬间大量分泌,脚无法控制的睬紧油门,带著她冲向那只鬼去了。她双手蒙住脸,不敢往外看……
耶稣喔!阿弥陀佛啊!各路诸神天兵天将,快来救救她季璐乔吧!她就快要跟鬼相亲相爱了!
「砰!」的一声,她撞上了个东西!
怎么会?那轻飘飘的东西不是从前面冲过来的吗?可是、可是怎么又好像是从一旁的山坡滚下来的?难道刚才是她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
呜……她要死了,她撞到的真的是个人,她杀人了!她刚刚还加速,那个人—定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白著脸,她排了P档,拉起手煞车,拖著发款的双脚下车看看趴在地上的那个人,暗自祈祷他还活著。她有美好的前程,她不要背负「过失杀人」的罪名一辈子。
「喂……」她颤抖著嗓子喊,那人的脸像埋入地面,一动也不动。
季璐乔忍不住哭了,那个人的身上和地上没有血迹,她没杀成,她是喜极而泣。「你没事吧?我载你去医院好不好?」
等了几秒,那人才发出低低的呻吟,季璐乔激动地喊了声「万岁」,泪流满面,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要马上离开!
看样子是个男人,男人很重的,要是扛他上车,香奈儿窄裙一定会不堪负荷,搞不好会「啪叽」裂一条缝,真是损失惨重。
啊!现在可不是难过这个的时候了。吃力而缓慢地扳过地上的身子,她边翻边咒骂。
「妈的!」人昏死了,她不再优雅。「你没事冲到路上干么?被撞活该,害我手酸死了,差点废了一只胳膊……」
车灯照明下,她咒骂的声音渐渐变成惊呼,那脸……那张脸……
「啊——旭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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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地睁眼,强烈的日光灯让眼睛一时之间无法适应,眨了眨眼皮,感觉到四肢又酸又疼,再眨眨眼皮,药水味侵入鼻问,他蹙起浓眉,慢慢看清视线前方的那几张脸。
「旭星,你醒了,你终於醒了!」季璐乔控制下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抓著他的手臂直嚷。天公有眼,上帝保佑!她撞得他不省人事,昏迷了三天,她内心也忐忑不安了三天,终於他醒了。
「璐乔,是你救了我?」头还好晕,他昏昏沈沈地回想著,回想起那天他开著车上山,打了一通电话给季璐乔,电话那头有耀日的声音,接著不久他就发生车祸,接下来……接下来呢?他不记得了,头又痛了。
「是……是我救了你。」要死了,现在已经来不及问他那天有没有听到蓝耀日的声音,不管了,先哭再说。
季璐乔哭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哭得护士医生全捣住耳朵。「我好後悔啊,早知道我就陪你去,你也不会被撞得浑身是伤了!」——是被她撞的,不过这件事她没告诉任何人。
「谢谢。」
他定眸看著她,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冷冽至极,看得季璐乔心虚地打了个冷颤。
蓝旭星变了,可是究竟是哪些地方变了她却说不上来。
「旭星,你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手机不开,一通电话也没打回公司。」蓝奕扬责问道,眼里却充满掩藏不住的关心之情。「丢著公事不管,还让大家为你担心 ,这样的表现太不负责任了。」
他到哪里去了?蓝旭星一怔,望著爸爸蓝奕扬,望著嘴巴说喜欢实际上却背叛他的女人季璐乔,他应该要生气的,甚至暴怒也不为过,可是奇怪地他却没想过要发脾气;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恍惚失神,奸像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他淡淡地回答,像是喃喃自语。「我忘记了。」
心竟莫名其妙的痛了,像蚂蚁曙咬著他的心。仿佛强烈地暗示他真的遗忘了什么,可是他头痛欲裂,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正巧进门的蓝耀日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开口挖苦道:「我就说嘛,他跟漂亮『美眉』厮混去了啦!」对躺在病床上的蓝旭星对眼挑眉,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呀晃的挑衅。「啧啧啧!旭星,你的藉口有点烂喔!不行不行,再换一个,这个只有鬼才信啦!」
「滚!」他冶声道。「我现在懒得理你。」
不得不用心机,不得不保护自己,不得不戴上面具,为了胜利不得不汲汲营营,一场永远下会停止的战争。
是的,这就是他蓝旭星的生活。
他暗下眸子,不懂为何千万思绪翻腾,此时他没心情管那个背叛了他的女友,还有不关心他死活的大哥。
「你们出去吧!」医生看不下去了,开口赶人。「别再刺激病人了。」吵得要命,他们真的是一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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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不见了。
舒舒找遍了整个山上,都找不到他。
猪伯和猪婶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他可能因为刚刚太紧张吓到了,四处走走去了吧……」猪伯这么说,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冷汗直流。
「就是啊,忙了那么一会儿,一定很累……」猪婶也急,安慰著舒舒,却说服不了自己,总觉得……不妙!阿星他是突然的出现,会不会又突然消失?她不敢想,伸手想抱抱舒舒,发现手正轻颤,於是又缩了回去。
「你们不用担心,我想他一定只是去晃晃而已,这里他又不熟,可能待会儿就定回来了。」舒舒很镇定,手上抱著刚出生的小猪。小猪合著眼,睡得四脚朝入,不懂三人在担心什么。
把小猪放回猪婶子里,她轻扬嘴角。「我先去睡了,你们也累了,早点睡觉吧!」
「好。」瞧她脸色有些苍白,猪伯心好疼,吞吞吐吐地说。「那如果没……没找到……」突然被猪婶狠狠捏了好大一下,他识相的闭嘴了。
「舒舒,先好好睡一觉吧!我猜阿星一定等一下就回来了。」握紧舒舒的手,猪婶想给她一点支持的力量。
「好。」舒舒忍下住哽咽,但是没有流泪,脸上坚强的表情就像当时毅然决然地决定撑起这间旅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