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气呼呼的模样已经持续一整天了,湅无心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奈,轻吐一口气,她悄身移步至他身边,索性陪他一起坐着。
她该感到欣悦,因为他的在乎;还是该感到无奈,因为他的固执脾气,不知道这男人也可以把这么「小」的一件事惦在心底这么久。
「我说过了,我没事。」这是今日她不下第十遍开口说的话。
男人郁闷的表情更加严重,更甚至,眼中有着浓浓气焰,不是对她,是对他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
男人仍是无动于衷。
「我从小习医,这方面的知识比你多,自然知道女人初夜多少会有不适,不是只有我,任何女子都是如此。」湅无心揉着额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耐下性子同他说这些。
男人继续吸气、吐气,由他胸膛的起伏逐渐变大看来,他又开始不高兴了。
她没法了,只有逬出这么一句,「你再这副表情,我会当你后悔娶了我。」
什么话也没这句来得有效,男人瞬间扭过头来狠狠瞪着她。
「我才不会后悔!」他又恼又怒地朝她吼叫。
良久,他冷静后,才又恼又悔地扯着自己的发,「对不起,我不是想对妳吼……只是、只是……」
见到被褥上沾了殷红血丝,就算知道女人都有这么一遭,但又如何,他就是很气恼自己。
「我弄伤了妳!」妻子对于他的意义极为重大,是他能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他想守住她都来不及了,却还弄伤她?
「知道弄伤我,你还不是吃得很开心?」要他休息他偏不肯。「所以别再生这种无谓的气,我也不觉得痛,也不过就不舒服这么一回……」湅无心止住了口,脸上有着奇异的潮红。
「不是,妳不懂我的想法。」一早醒来,脑袋瓜也跟着清醒思考。
「要是再发生昨晚的事情,我根本无力保护妳……」眼底罩上一片忧郁,他低头盯着自己胸前。
一年来的杂活让他身上多了几处结实的肌肉,但他终究中看不中用,他要如何保护她?
他是个不祥的人,又有什么能力替他的娘子洗去那个污名?「反过来,我还得常常靠妳的照顾,一个丈夫像我这样,真是窝囊极了。」
「你想保护我?」湅无心反复念着他的话,像是想到什么,而后挑了秀眉,不着痕迹将他从头看到脚。「你,有没有觉得身子哪里有异感?」
「有!」
她屏着息,等着他的答案。
「我心里不舒服极了!」他指着心口,再次声明他对她的感觉。
「心里不舒服?」她蹙着眉,是他这个相公太没知觉了,抑或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该有问题才是,这是师父耗尽毕生心力所找到的方法,怎么会无效?
「对,因为妳!」
她连眨了几下丹凤眼,蓦然顿悟,他仍念念不忘将她弄伤的事情吗?
「妳让我感到挫败极了,想保护妳,却每次反过来遭妳救命,心儿娘子,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遇见妳呢?那样我就能奋发向上,学点拳脚功夫也好,绝对会做着有本事保护妳的男人。」
湅无心胸口一窒,就这么静静瞅着他挫败的模样,而后,她做了件连自己也讶异的事情,她,主动亲了他。
不单她为自己情不自禁的举动吓到,就连陆遥知也是,他瞪大双眼,直瞧着她。
她则是目光闪烁,随处乱飘着,「我……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不需要你鸡婆多事,你顾好自己别让我操心就好。」
她起身想入内,却被他快一步从后紧紧抱住。
「心儿娘子,妳这样讲,太让我伤心了啦!」他的说辞与脸上的笑容成反比,心中的郁闷逐渐散开,有心儿这样的响应,就算他什么都不会,一样发誓死守着重要的她。
「我知道妳听了我的话很感动,不过下一回,记得早点用这方法安慰我,我就不用愁眉苦脸坐在这里哀上一天了。」
娇容丢来一记怒瞪,可惜脸上不再带着冷漠的冰霜,只有淡淡的红晕和女儿家的羞怒。
陆遥知直盯着她的侧容瞧,他的娘子不羞则已,羞起来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一如昨夜……
他拥着她,声音突然变得干涩。「心儿,妳确定妳身子真的没事了吗?」
从他热切的注视里,她读到男人的渴望,耳根、颈部逐渐发烫,「你怀疑我说的话?」
「当然不,我只是不想再弄伤了妳。」拥着她,他朝两人的新房快步而入。
「你的愧疚呢?」挑了眉,她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妳要我别惦着的呀!」他咕哝着,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上床,轻轻褪了她的衣衫。
良久,他满足的拥着她阖眼,即将睡去的前一刻,枕在他胸前的女人,突然出声道:「我记得,你曾提及,你尚有亲娘在世,甚至还有弟妹,我们成了亲,不需要通知他们一声吗?」
瞌睡虫被打散,陆遥知垂着黑眸与仰头望着他的妻子相看,「妳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他们是你的亲人。」世人都重视繁文褥节,她入了他们陆家门,做了他的媳妇,是不是该向她婆婆请安?
「亲人?」他的脸上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就算是亲人,他们却一个个视我为瘟神,没有人想跟我有关系。」
「所以你不在意他们?」
「若能不在意就好了。」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不想对她说谎,多少次他都想跑回去瞧瞧,可惜一个人就是没勇气。
不喜欢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她探手往他眉心一揉。「明天一早,我们整理打点后就上陆家去吧!」
他眸子微微一恙,啄了她的额际,「心儿娘子,有没有发现妳现在愈来愈热情了耶!虽然我喜欢妳用手摸我,不过,我更喜欢妳用亲吻的方式安慰我,最好就吻我……」
「……」
「哎喔!娘子,说好用吻的,妳怎么就动手捏我?」下手真不留情,他是她相公耶!
「嫌痛?等离开陆家回樱谷后,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大笔债未还,我不过提早跟你算帐而已。」
他噤声,一会儿嘴里咕哝道:「小气鬼,都是夫妻了还算这么清楚……好嘛!不吃就不吃,妳用不着瞪我,大不了以后就吃妳这颗大樱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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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扬州城内无人不知陆家钱庄,旗下分铺更是遍布江南一带,只可惜都已成过往云烟,如今繁盛不再。
陆家庄自从老爷过世后,大权便掌握在陆夫人手中,多亏她有副不输人的强势手腕,一个妇道人家能将钱庄撑过十几年头,也算了得。
「娘,不好了!大兴钱庄在咱们城东的分铺旁,又开了一间分铺子了!」一个白衣俊年神色慌张的冲进内厅,与一头翠珠簪的同龄女子撞个正着,女子手中玉镯一摔,碎成一地。
「哥,你这么急匆匆做什么?你看看你,把我的玉镯都摔坏了,这是我今天上街新买的呢!」陆遥红怒斥着他的鲁莽,心疼着满地的碎片。「不就开了间分铺子嘛!你大呼小叫做什么?凭他们那几个小店铺能有什么本事?」
陆遥天瞪了瞪那眼底只知玩乐的妹妹,「话不能这么说,去年大兴也不过多开了两间分铺,竟将咱们陆家钱庄的客源吸走一半,再这么下去,咱们在扬州城内的地位就不保啦!」他望了眼坐在主位上喝茶的陆夫人。
陆遥红朝他白了一眼,「有什么不保,还不是都一样,不就少赚点银两嘛!」哥就爱大惊小怪,一点小事就爱喳呼。
「妳以为等他们兴壮起来,妳这陆家小姐还有得当吗?哪日要是大兴把咱们钱庄吞了去,妳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到时候就卖妳去做丫鬟好挣钱过日子。」
想到将来要过穷苦日子,娇生惯养的陆遥红吓得花容失色,扭了身,直往太座上的陆夫人奔去。「娘,真是哥讲得那样吗?咱们的钱庄真会被别人并吞,以后咱们要去替别人洗衣、煮饭,做尽下人的工作?」
「遥天,别把你妹妹吓着。」陆夫人眉头轻轻一拧,责备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抓来宝贝女儿的手,陆夫人边拍边安慰着,「别听妳哥胡说,还有娘在,怎么都不会让陆家倒下去的。」
陆遥天不服气道:「娘,我又没说错,要是您再不理会对方,他们会以为我们陆家钱庄怕了他们,气势一日比一日高涨,说不定哪天真会把我们斗垮呢!」
「别胡说!」陆夫人持杖重捶了地面,「这些年经过多少风风雨雨,我不都这样撑过来,现在还会怕这些新兴的同行吗?」
「可是,娘,咱们钱庄客人一年年的减少,这也不假呀!」他面有隐忧。
陆夫人揽起眉,儿子说得也不无道理,可是凭着她一人之力,膝下两个孩子又没吃过苦,要如何守住这片家业,除非……
「除非,我们能有强大的后盾做主力,找个有权势的人替我们撑腰,这样就不怕有人敢跟咱们抢生意了。」陆遥天盯着自己的娘亲,眼神有意无意瞄到妹妹身上。
「天儿,你的意思是?」
「娘,我记得爹生前不是给红妹订了门亲事吗?」陆遥天把主意打到自己妹妹身上。
陆夫人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至今还保存着当年殷家送来的玉佩,要是没记错,等红儿满十七,殷家长子就会来提亲了」
「十七,那不就是两个月后!」陆遥红扯着陆夫人的衣襟,不依的大叫,「不要啦!娘,那个什么殷家的我又不认识,我不要嫁人!」
「红儿,这门亲事是妳爹为妳订下的,当年殷家有着武林六大派为首的头衔,家世也比咱们好上太多,妳嫁过去是享幅呀!」陆夫人安慰着女儿道。
白皙透红的脸蛋满是傲气和不悦,「我不要,要是那姓殷的是个丑八怪,脾气差,又或者缺手缺脚,有什么隐疾,那我怎么办?娘,您真舍得把红儿嫁给那个连脸都没见过的殷家人吗?」
「这……」陆夫人有点迟疑。
「娘,您甭替红妹忧心啦!」陆遥天笑得胸有成竹,「殷岩泉习得他叔父的一身武艺,早在江湖中闯出一番名号来,五君剑是武林人士给他的封号,指他玉树临风,出类拔萃,为人刚正不阿,可是名门正派中的典范,我说,是咱们红妹高攀了人家,我们还抱怨什么。」
「遥天,你这消息打哪来的,可不可靠?」陆夫人略为迟疑,她只懂经商,不懂这江湖玩意。
「当然可靠,都是我那些云游四方的朋友告诉我的,前几天我和其中一个去听戏喝酒,他说殷家近日有派人来扬州的举动,我猜想,说不定是上咱们家谈亲事的呢!」
「自你爹死后,殷家一直没有动静,我还以为他们忘了这件事呢!」
「娘,咱们可握有当年指腹为婚的玉环,殷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毁约的啦!」陆遥天顿了顿,又嘀咕了几句,「也不能毁婚,我都跟我那群朋友自夸,殷岩泉是我的妹夫,要是有差池,我的脸不也丢尽了。」
「遥天呀!你少交些酒肉朋友,我就可以少心烦些了。」陆夫人摇头道。
两个孩子从小都被她宠坏了,一个娇生惯养,一个就爱吃喝玩乐,要她怎么放得下心将陆家产业交到他们手上呢!
此时,厅外传来声急喊。
「夫人、夫人!」
一身都奉献在陆家的何管事,带着一脸惊恐万分的神色,冲了进来。
「老何,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张?」
「回、回、回来了……」何管事手里拿着老爷生前为大少爷刻字的玉佩,以此为证,上气不接下气道:「是大少爷回来了!」
闻言,陆夫人、陆遥天、陆遥红,一个个下巴都掉了下来。
不会吧?那个扫把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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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派的楼宇,广大的庭院,甚至还有假山假石,小桥流水,在在都显示陆家曾风光过一时。
一男一女让人带路,拐过两座曲桥曲径,周遭净是一片窃窃私语,让陆家下人惊艳的漂亮姑娘,白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陆家,似乎不像你嘴里老提的小户之家嘛!」
「我没说谎,比起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这陆家确实不一样了嘛!」平白遭娘子瞪视,陆遥知当然要澄清啦!
想当年他爹在世时候,陆家十步以内,必可见一童仆守着呢!
只是事过境迁,陆家所有霉运的开始,就在他六岁过后,先是陆家工人无故暴毙在马车内,下人一个接一个的生病,再来是一连串的商家打击,陆家钱庄面临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的亲娘将过错全推至他身上,怕他这灾星会祸及全家,将他撵出去自生自灭。
「你这个扫把星,还回来做什么?」
他们前脚才踏进大厅,一道尖锐又刺耳的年轻女声,便毫不客气朝他们喊来。
湅无心眼神一黯,淡淡扫向身旁那仍露着微笑的男人。
「我想,这里怎么说,都还是我的家吧?」
对眼前的陌生男子,陆遥红不想展现任何手足之情,她哼笑一声,「笑话!从娘说要把你赶出家门的那一刻,你就不是我们陆家人了,我没想到你还有脸回来自称是陆家大少爷?拜托!别再把你那一身衰运带来陆家好不好?」
陆遥知的笑容有些艰涩,黑眸缓缓对上凛颜瞪视他的陆夫人。
儿时记忆里,他娘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今却已斑斑泛白,陌生得让他几乎认不出来,唯一没变的是她漠然的注目。
「我知道这里不欢迎我,但我毕竟还带着陆家姓,我娘子说,无论如何都得过来向娘请个安才是。」
「娘子?你这种人也能娶妻?」陆遥天讶异地张大眼,像听见多可笑的话似,放声取笑着,「什么女人这么笨,会嫁给你这样一个……」
这一横眼过去,怪怪个隆咚,笑声骤失,一双眼珠子还差点掉满地。
好一个漂亮标致的美人呀!竟然会是他那个衰神哥哥的妻子,真是太糟蹋人家了。
「姑娘,跟这家伙相处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为了保命,我劝妳尽快离开他,若是怕无居所,没关系,咱们陆家可以收容妳。」想到这样的美人会香消玉殡,陆遥天就觉得心疼,年少血气方刚又冲动,想也不想,就想往人家白皙的小手上一抓。
「不要!」这声呼喊来自情急的陆遥知,是怕自己娘子豆腐让人吃了吗?
才不是呢!
他是怕他的娘子下手太重,好歹这是他有血缘的亲弟弟,他不愿见到陆遥天血溅的模样,所以出掌朝亲弟弟一推,原意推开他,岂料——
砰!
陆遥天整个人摔飞了出去,一阵乒乒乓乓声响,和桌椅跌成一片。
在场,尖叫声不断;当中,只有湅无心扬了眉,好似一点都不惊讶。
施暴者,陆遥知本人,他一头雾水瞪着自己摊开的两掌,歪着脑,眉宇间有着浓浓的不解。
他明明什么也没碰到呀!为何弟弟会摔飞了出去?
陆遥红扶起呜呼喊疼的哥哥,朝那扫把星大吼,「要命呀!你一回来就对哥哥下毒手,你害了爹不够,现在还要加害我们吗?」
「住嘴,红儿!」陆夫人威严的声音响起。
「娘!我又没说错……」 .
「红儿,带妳哥回房,顺便请大夫来看看妳哥的伤势,还有,没有我的允许,妳和天儿都不许进来厅里一步。」倘若沾了什么晦气,可不得了。
此话入了陆遥知的耳,心一寒,觉得冷涩呀!
就连怀胎生下他的娘亲,也将他当成瘟神在提防,他究竟还抱什么期望呢?
希望他们别这么排斥自己?
别作梦了,陆遥知,不然你也不会一流浪就流浪这么多年。
突然,掌心有个柔软的碰触,让他跳离了孤独的记忆,黑眸下瞄,一只白皙的小手正与他五指交握。
湅无心没有看他,只是淡然看着眼前的「婆婆」,他却因她掌心中的温暖,胸口盈满感动。
「你除了回来通报一声你已娶妻外,还有什么事吗?」陆夫人冷漠的口吻如对待陌生人般,好像只要他没事,就快快滚开一样。
她眼中的赶人之意,陆遥知又岂会看不出来?
这回,他平静许多了。「没有了,我只想向爹上柱香,之后就离开。」
陆夫人倒没多说什么,她唤了下人准备,眼神不经意晃到那两人交握的双手上,一个讶异,她对上那双凝望她的冷眸,霎时整个人一震。
明明九月天,却仿佛置身在降下大雪的季节,一个女人而已,竟能发出这么可怕的气息,蓦然她想起当年那名道士所言,要与陆遥知相安无事,就必须是一个连鬼都避三分的命格,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一个人。
良久后――
陆遥知手执三炷香,与湅无心双双跪在陆家祖先祠堂里拜祭陆家老爷,何管事又一次匆匆跑入祠堂,在陆夫人耳边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
陆夫人神情一亮,「什么?人来了?就在大门口?」不过随即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怎么专挑这时候来呢?
要是让殷家人撞见陆遥知,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殷家若知道他们陆家有着这么一个命格犯衰带灾的人在,会不会取消婚事?
不行!她不能冒任何一丁点失去这门亲事的风险,为了女儿,也为了陆家,陆夫人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对何管事交代。「老何,派人去把偏院那间屋清理一下,留他们两人在这里休息一晚。」
一回头,发现那两人祭拜完,正站在她面前。
双目又在这对夫妻交握的双手上逗留了一会儿,陆夫人才道:「天色已晚,你们今晚就住在陆家吧!但是没我的允许,你们不准踏出偏院一步,也不准跟任何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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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偏院客房,是位在陆宅角落荒院里,一间简陋狭小的杂房,这样的待客之道,就表示对陆遥知不是欢迎。
不过反瞧陆遥知,却仍一脸的乐观。
「心儿娘子,妳瞧,这被垫好舒服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今晚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他呵欠连连,说不定还没到晚膳时间,就先睡倒了。
湅无心站在一旁,对他脸上过于勉强的笑容感到不快。「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回来?」
「什么意思?」一手撑着脑,他侧身仰在床上,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如果我没有要你回陆家,你就不会不开心了。」陆家是如何对待她夫婿,她虽不擅言词,却将一切看在心底。
「我不开心?有吗?谁说我不开心来着?」能亲手为爹上炷香,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呢?
「你的笑容太难看了。」
刻意上扬的嘴角一僵,随后那嬉皮笑脸的男人终于消失了,他抬头环顾这一室,「心儿娘子,妳可能不知道,我曾被关在这房里长达一年之久。」
仿佛回到小时候,他也如此呆愣愣的趴在床上,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听着热闹吵杂声在远处,只能羡慕地竖耳聆听。
「看相的说我六岁之后,将会把灾祸带给我亲近的人,要我爹娘在我未出世前把我杀了,我爹不信这一套,依然把我带在身边,可就在我满六岁的那一天,爹去钱庄巡视,却意外死于急喘,事后陆家钱庄接二连三出了不少大问题,拖累营运,娘便将所有对错都放在我身上,她将我囚禁在这房里,命人送饭来,不准我外出一步。」
是娘不愿意再关着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祸害,才会将他撵出陆府。
「我也怨天尤人过,为什么就只有我遭遇到这种对待,为什么碰触过我的人都有事?我不想的呀!有一回,我不小心饿昏在路上,好心的路人把我带回他住的镇上,还找大夫为我诊治,妳猜怎么着?这镇上的人一夜间染上可怕瘟疫,他们全因我而死,」他顿了顿,神情更为落寞,「一个人的日子好孤单呀!好几次我都撑不下去。希望早点死了算,能够早解脱。」
湅无心静静的凝视他。「至少,我不受你影响。」
他眨眨眼,逐渐回神,对上直直瞅着他的妻子。「是呀!都过去了,从妳把我捡回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朝她勾了勾手,示意要她坐过来。
待她的身影一靠近,他探手将她捉到怀中,微微笑着,「老天还是留了一个人给我,一个我可以碰,我可以照顾,我可以拥有的人,所以说,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啦!」 、
双臂珍惜的拥紧,「有妳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湅无心环着他的粗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轻声吐了三个字。「我也是。」
他听见了,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相较一室浓情蜜意,宁静安详的情景;这外头大厅内,可就热闹嘈杂多了。
「什么?退婚?」陆夫人的嗓音头一回失了冷静,瞠目蹬着眼前带着几名随从而来的殷岩泉。
方才她还暗自庆幸,这一表人才的青年相当有大将之风,女儿找到好归宿,陆家也将保有不摇地位。
岂料,对方一开口,便是让人错愕的「退婚」二字。
「实不相瞒,在下退婚是经过几番思考才下定决心的。」殷岩泉脸上满是歉意,他继续道:「江湖上近日出现一名因练武而走火入魔的疯魔,见人就杀,毫无理智,我叔父正为了抓他伤透脑筋。
「另外还有个心狠手辣的血魔煞,半个月前,我任命于康王爷府中的门师兄弟,遭那横行狂傲的女魔废其功力,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几日前,霸刀堂堂主也因为她失去所有武功,轻生跳崖;我既身为五君剑之首,就必须将捉拿女魔和疯魔的责任扛下来。」
被叫来厅前的陆遥红,完全没有姑娘家的矜持,口气急迫道:「这跟我们的婚约有何干系?」
早在第一眼见到玉树临风的殷岩泉时,她一颗心便飞到了他身上,这男人,她嫁定了。
「一日没达成消灭女魔的目标,殷某的心便无法安宁,更无暇去理会其它细节,我不想因此耽误到陆家小姐,让妳蹉跎大好光阴而等我。」
陆夫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原因呀!那简单多了。
她瞄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红儿,妳的意思呢?」
陆遥红微红着脸,一双眼牢牢黏在英俊又体贴的殷岩泉身上。「我……我不介意,我愿意等。」这样的未婚夫,她死也要扒着!
一直没吭声的陆遥天,一开口就问出陆家人心中所想,「殷大侠,对于捉拿那两人的计划,你们可有任何进展?」
殷岩泉摇头叹气,「很遗憾,我们根本毫无头绪,先不提居无定所的疯魔,就算知道血魔煞住在樱谷,那里却是机关重重,一般人很难找到正确入口,凡知道樱谷下落或曾去过的人,几乎都已遭灭口。」 、
陆遥天脱口道:「那岂不是像大海捞针般一样难找。」
殷岩泉抿了唇又道:「也不是一无所获,从几个逃过女魔追杀而侥幸存活的人口中,她对樱桃情有独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身边跟着一个高瘦男人,依照此线索寻下去,我想我终有一天可以找到她。」
陆夫人、陆遥天和陆遥红三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搞屁呀!这种形容满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是,找得到人才有鬼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