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费迈特谈得怎么样?”派克一走进梅蒂的屋子就问道。他们原打算出去吃饭,庆祝她离婚在望。见到她沉默地摇摇头,他的笑容消失了。“梅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抓着她的手臂问道。
“我想你最好先坐下来。”她警告着他。
“我要站着。”他说道,已经有一点烦了。
十分钟以后,梅蒂把全部的过程跟他报告完毕。他看起来不再烦了,而是愤怒——对象是她。“你答应了他的条件?”
“我有什么选择?”梅蒂喊道。“我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王牌全在他的手里,而且他给我的是最后通碟。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她说道,并设法挤出一个微笑想让他好过一点。“我已经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考虑过了。如果你客观一点,这件事只是会让我们不方便而已。”
“我客观得很,可是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派克激动地说道。
不幸的是,梅蒂由于愧疚感太重,所以没有想到如果她表示很厌恶见她的丈夫,也许派克会觉得好过一点。“听我说,”她说着,给他一个鼓励性的笑容。“就算我跑到墨西哥去办离婚,我还是得面对许多财产问题。现在呢,六个月以后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包括离婚、财产以及工作问题。”
“不错,”派克愤愤地指出。“而这六个月之中有三个月你得跟姓费的在一起!”
“我跟你说过了,他指明我们不一定要怎么亲密。再说,每星期我跟你还是有不少时间可以在一起。”
“那个狗养的家伙可真公平!”
“你根本没有客观地想一想!”梅蒂警告着,而且这时她才发现她说的每一句话只使他更生气。“他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父亲,不是为了得到我!”
“别哄我了,梅蒂!姓费的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同性恋,只要有机可乘他一定要得到你。你刚才已经跟我提到三次了,在你们开会的时候,那个无赖的律师一直说费迈特自认是你的丈夫!而且,你知道这件事最让我生气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她说道,心中无奈得想哭,泪水梗在喉头。“请你告诉我,如果你能尽量别那么粗暴和蛮横——”
“我粗暴而蛮横,是吗?姓费的对你提出这种条件,而你却怪我粗暴蛮横,让我告诉你我觉得最痛苦、最恶心的事是什么——就是你竟然并不生气!他给你五百万元要你每个星期跟他野合四次,你却说我粗暴?那相当于多少呢——每次十万元?”
“如果你要说得这么精确,”梅蒂在挫累之余,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了。“就技术上而言,他还是我的丈夫!”
“那么就技术上而言,我又是他妈的什么呢?”
“你是我的未婚夫。”
“那么你要收我多少钱呢?”
“请你出去,派克。”她平静地说。
“很好。”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梅蒂忍住泪,把手上的订婚戒指扯了下来。
“拿走,”她吵哑着声音说道,同时把戒指塞给他。“把这个也拿走。”
派克看着她手中的戒指,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你先留着吧,”他说道。“我们两个都气得无法仔细思考。不对,这是不对的,我最气的就是这个。我气你竟然这样轻松愉快地接受这件事情!”
“见鬼,我是想使事情看起来缓和一点,以免使你太过生气。”
他不安地犹豫着,合起她的手来握住戒指。“你是真的在安抚我,还是你自以为是呢,梅蒂?我觉得这整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而你却比我更坦然。是你要面对这未来的三个月,又不是我。我想也许我应该离开一阵子,到你决定我到底对你有多重要以后再说。”
“我则认为,”梅蒂傲然驳斥道。“你应该用一点时间想想你为什么不能同情我、谅解我,而不要把这件事想成对你私人财产的‘性’挑战!”
他离开了,把门在身后关上。梅蒂跌坐在沙发上。这个世界在几天以前还是那么充满光明与希望,如今却在她脚底下崩溃了——每次与费迈特遭遇时就是这样。
“对不起,先生,你不能在这里停车。”迈特在梅蒂的公寓大楼前面下车以后,管理员对他说道。
迈特心里尽在想着他与妻子的第一次“约会”,所以只是把一张百元大钞塞到管理员的手里,就一步也不停地径自走向入口。
“我会帮你看好车子的,先生。”管理员在他身后喊道。
这笔钜额的小费也是为了以后或许还有需要用的,但是迈特并没有停下来告诉管理员,事实上也没有必要。世界上的管理员都是一样的,既善于外交又善于经济,充分明了这么钜额的小费一定也包括预付以后的服务需要,并不只是为了眼前而已。迈特目前还不确知以后还会需要什么样的服务,不过先买通梅蒂的管理员总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屋子里头的守卫核对一下会客登记簿,看见了迈特的名字,于是客气地点点头。“柏小姐住六零五,”他说道。“我会通知她说你要上去了,电梯在那边。”
梅蒂紧张得手直发抖。她用手整理一下头发,又望望镜中的自己。她的脸色苍白,于是她又扑上一点腮红。正要再涂一点口红的时候,门铃响了,口红由她发颤的指间滑落到梳妆台上。她本来想继续涂下去,但是又改变了主意,把口红丢到皮包里。迈特无礼得连要到哪里去都不告诉她,害她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所以根本没有必要为他打扮。事实上,要是他心存歪念,她应该是越难看越好!
她走到门口,尽量不去理会自己发软的双膝,打开了门。她始终不抬起眼睛看他的脸,说道:“我正希望你会迟到。”
迈特料到她不会有什么好话当开场白,不过穿得一身翠绿的她是这么漂亮,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把她拉到怀里的冲动。“你希望我多迟才到呢?”
“事实上,我希望是三个月。”
他笑了。那浑厚的笑声使梅蒂的头抬起来了一点,但是她还是不肯看他的脸。“你已经那么愉快了吗?”她问道,目光紧盯着他宽阔的肩膀。
“你很漂亮。”他说道。
她还是不正眼看他,径自转身去衣橱里取外套。“因为你太不懂礼貌,不肯先让我明白我们要到哪里去,所以我根本没有概念要穿什么衣服。”
迈特没有说话,因为他明白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跟他吵,所以干脆不告诉她。“你这么穿很好。”他只是这么说道。
“谢谢你,你这句话可真有用,”梅蒂挖苦着他。她拿出外套,转过身子来的时候却与他撞个满怀。“请你让开好吗?”
“我来帮你穿外套。”他说道。
“别帮我!”她说着,一面往旁边移动。“什么也别帮我!以后也别帮我!”
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转过来,“我们一个晚上都要这样吗?”他平静地问。
“不是的,”她恨恨地说。“这还算好的呢。”
“我知道你很生气——”
梅蒂这时不怕看他了。“不对,你不知道!”她说道,声音气得发抖。“你以为你知道,可是实际上你连想都想象不到!”
她原来打算一直冷漠待他,使他无聊死的,但是现在她放弃了这个念头。“你要我信任你,却利用我告诉你的每一件事情来反击我!你难道真的以为可以在星期二把我的生活破坏无遗,然后又在星期三光明正大地走到这里来,好象一切都会甜甜蜜蜜的,你——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伪君子!”
迈特望着她那双愤怒的眼睛,真心想跟她说:“我爱你。”可是在经过昨天的事以后,她绝不会相信他的话——而且就算她相信了,也一定会乘机与他作对,又要反悔他们的协议了。他是绝对不能让她那么做的。昨天,她告诉他说他们之间所拥有的只是一段恐怖的往事。他迫切需要好不容易交涉得来的这段时间——用以解除她的武装,向她证明他与她未来的关系不会再像以往那样痛苦。所以,目前他不打算与她争辩,重要的是先使她不再为过去的事责怪他。
迈特接过她手中的外套,为她举起来让她穿。“我知道现在在你眼中我像一个‘没有良心的伪君子’,梅蒂,我也不怪你这么想。可是你至少要公平地想想看,我并不是十一年前那个坏蛋。”
她穿上外套,不发一言地要走开,可是他抓住她的肩膀,使她转身与他正面相对。一直到她抬眼看他了,他才说道:“你为我现在所做的事恨我,这一点我可以接受,可是别为了过去的事恨我。我跟你一样是你父亲阴谋下的受害者。”
“你那时候也一样没有良心!”梅蒂说道,同时把他的手甩开。“你在南美洲的时候连信也懒得写给我。”
“我给你写了几十封信,”迈特说道,并且为她打开门。“而且有一半都寄了出去。何况你也没有理由批评我,”他说道,跟她走在外头铺了地毯的信道上。“你在那几个月里只写了三封信给我!”
梅蒂看着他伸手按电梯钮,心想他在说谎,可是她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回响——那时他就会批评她说“你也不是什么会写信的人”,她以为他是在批评她的信写得不好……
她又回想起那个时候,她的习惯是把写给迈特的信放在靠门口的桌子上,等邮差送信来的时候顺便取走,并且寄来的信也都是放在那里。谁都可以把那些信拿走:她父亲,或是门房。她只收到迈特两封信,而那都是她徘徊在门口等信时,直接由邮差的手里接到的。
这时她心底疑云骤起,不禁瞄迈特一眼,却忍住想追问信件的冲动。电梯门开了,他陪她穿过大厅走到外面。一辆华丽的劳斯莱斯在路灯下等着。
梅蒂坐进车子,迈特把车子发动了。这辆车子很漂亮,可是她死也不愿恭维他的车子,而且她的心里仍然在想那些信的事情。
迈特显然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因为他一把车子驶上干道,就问她说:“你收到我几封信?”
她不愿意回答,可是也不能在那里闷猜。“两封。”她说道,双眼直盯着自己的手。
“你写了几封呢?”他追问着。
她犹豫着,然后耸耸肩膀。“我每星期至少写一封,一直到我从医院回家才停止。”
“我写了几十封信给你,”他说道。“我想你父亲一直在拦截我们的信,显然其中有两封他漏掉了?”
“现在那已不重要了。”
“是吗?”他冷冷地讥讽道。“老天,想想看我当初是怎样苦等着你的信,而你的信又始终没有来,那时候我心里的感觉是怎样的!”
他的话以及他说话的口气使她愕然。她惊异地朝他望一眼,因为他从来不会表示过从前他会把她放在心上。在床上的时候也许,可是下了床以后就不然了。她望着他的侧影,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几分钟之后,她终于说道:“如果我要你告诉我你打算带我到哪里去,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过分呢?”
她看见他由于她终于打破沉默而微笑起来。“就是到这里。”他说道,同时闪着方向灯,把车子开到他公寓大厦的地下室停车场去。
由于他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线,所以梅蒂先前没有认出他们要到哪里去。“我应该料到你会有这个企图的。”她说道,心里已经在盘算,等他车子一停,她就要下车走回家去。
“我父亲想要见你。”迈特冷静地说道,然后把车子停在另外两辆豪华轿车中间。因为他的父亲在,所以梅蒂勉强接受了,跟他下了车。
她认出开门的人就是迈特的保镖兼司机。在他身后,费比棋已经带着笑睑向她迎来。
“她来了,”迈特对他父亲说。“就如我保证的一样——毫发无伤,而且气我气得半死。”
比棋张开双臂欢迎梅蒂,高兴地望着她笑。她走入他的怀抱中,却硬是偏过头不看迈特。
比棋揽着她的肩膀,转身看那个司机。“梅蒂,”他说道。“这位是欧乔伊。我想你们两位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吧?”
梅蒂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起乔伊曾见过她两次情绪最激动的场面。“你好,欧先生。”
“很高兴认识你,费太太。”
“我姓柏。”梅蒂毅然说道。
“好吧,”乔伊说道,朝迈特笑一笑,然后朝门口走去。“比棋,我待会儿在前面等你。”
梅蒂上次来的时候并未留心这间寓所有多豪华,现在她紧张得不敢看人,所以只好环顾四周,不得不承认这里实在是奢华已极,跟她自己的公寓恰成对比,可是梅蒂也很喜欢这里的气派。
“怎么样,”比棋笑着问道。“你觉得迈特这个地方如何?”
“很好。”她承认着。这时她突然想到费比棋在这里实在是太好了。她想比棋一定不知道迈特的阴谋诡计,所以她决心要告诉比棋——最好是私下地——求他阻止迈特的行为。
“迈特喜欢大理石,可是我处在大理石中间就觉得不舒服,”比棋开玩笑地说。“这使我觉得自己好象死了,停尸在这里。”
“我可以想见你在那黑色的大理石澡盆里是什么感觉。”梅蒂微微笑着说。
“简直就像在棺材里头。”比棋立即接着她的话说道,一面陪着她走过餐厅,上了三级台阶到起居室里。
她坐下以后,比棋还是站在那里,迈特则走向吧台,并且问道:“你们要喝点什么?”
“我要姜汁麦酒。”比棋说。
“我也一样。”梅蒂说道。
“你喝雪莉吧。”迈特说。
“他说的对,”比棋说道。“现在我看别人喝酒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他又转回话题说:“原来你也知道迈特的大理石澡盆?”
梅蒂这时真后悔刚才道出那句话来。“我——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张这里的照片。”
“我就知道!”比棋对她眨着眼睛说。“这些年来,每次迈特的照片一上报,我就会告诉自己说:我希望柏梅蒂也看见这个了。你一直在注意他,是不是?”
“没有!”梅蒂连忙辩护着。“我绝对没有!”
怪的是这时来为她解围的竟是迈特。他从吧台那边望过来,对她说道:“既然说到上报的问题。我倒希望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把我们每次碰面的事情对外保密?”
“保密?”比棋问道。“你们为什么要保密?”
梅蒂有十几个气愤的理由,可是她不能告诉他的爸爸。结果迈特插嘴道:“因为梅蒂还跟别人订了婚。”然后迈特又把目光移向她。“你这些年也经常上报。不管我们到哪里,别人都会认出来的。”
这时比棋说话了。“我想我该去看看晚报到了没有。”他说道,然后离开了房间。
梅蒂等比棋走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范围以外之后,才故意说:“我不会被认出来,可是你会。你是美国的性象征。你的座右铭是‘只要会动的就带上床’。是你跟摇滚歌星上床,同时又引诱她们的女仆——你是在笑我吗?”她惊问道,因为她看见他的肩膀在颤动。
他一面弄酒,一面笑着斜眼看她。“是谁说我的座右铭是‘只要会动的就带上床’?你又是在哪里听来那些女仆的事?”
“柏氏百货公司有几个女秘书是你的崇拜者,”梅蒂顶嘴道。“她们在询问报上看到关于你的报道。”
“询问报?”迈特努力忍住笑,假意皱起眉头。“就是那篇说我被带到一艘飞碟上,然后外星人教我怎么样做生意的东西吗?”
“不是,那是世界地球报!”梅蒂辩着,他那带笑的口气使她越来越有严重的受挫感。“我是在卖杂货的书报摊上看到的。”
他的笑意消逝了,声音也似乎有着怒意。“我好象记得在某个地方看到过一篇文章,上面说你和一个剧作家有染。”
“那是芝加哥论坛报,而且他们不是说我和韩舒亚有染,只是说我们常常见面。”
迈特拿着酒朝她走过来。“你跟他有染吗?”他追问着。
梅蒂不甘示弱,站起身接过酒。“不可能,韩舒亚爱的是我弟弟裘依。”
见到迈特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她终于得意了。“他爱的是你的什么?”
“裘依是我祖父继室的儿子,可是他的年纪跟我差不多,所以我们决定以姊弟相称。她的另一个儿子叫杰森。”
迈特说:“那么我想裘依是同性恋了?”
梅蒂眯起眼睛,他那嘲讽的口气使她的笑容消失了。“不错,可是你不可以说裘依坏话!他是我所认识最善良的人。杰森是正常的,可是却是一只猪!”
见她这么护卫她的弟弟,迈特的脸色缓和了。他忍不住举起手去摸她。“谁会想到,”他微笑地说道,一面用手指轻抚她气红的脸颊。“我认识的这个女人在柜子里还藏了那么多人物?”
梅蒂没有发觉比棋正在台阶下面听他们的谈话,她挣开他的手。“至少我没有跟他们睡过觉,”她激动地说。“而且他们也没有粉红色的头发!”
“谁?”比棋笑着问道。“谁的头发是粉红色的?”
迈特朝旁边望过去,见到厨子正在餐厅摆桌子。“现在吃晚饭还太早。”
“是我的错,”比棋说道。“我本来以为我的飞机是今天半夜的,可是等你去接梅蒂以后,我才发现是十一点钟的,所以我就请卫太太把晚餐提前一个小时了。”
梅蒂正希望今天晚上早点过去,所以很高兴听到晚餐要提前,也决定待会儿趁比棋要离开的时候请他顺便送她回家。主意打定之后,她就可以静下心吃晚餐了,而且比棋一直在说话,使得梅蒂更轻松了一点。事实上,虽然迈特坐在桌首,而她就坐在他的右边,她始终不会跟他说话,也避免正眼看他——一直到甜点快吃完的时候。
在晚餐快终了之前,梅蒂一直以为比棋不知道他儿子的和荒唐协议。可是当比棋站起身时,她才发现他实际上是知道的,而且他也不如她想象的那么中立。“梅蒂,”比棋说道。“从我们坐下来之后你就没有跟迈特说过一句话。沈默是没有用的。你们两个需要的是好好地吵一架,把所有事情都抖开来谈,”他又颇有深意的朝迈特一笑。“等我跟梅蒂吻别之后你们就可以开始了,乔伊会在外面等我。”
梅蒂匆忙站起来。“我们没有架要吵。事实上,我得走了。你去机场之前可不可以顺便送我回家。”比棋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和而亲切。“别傻了,梅蒂。你跟迈特一起留下来,他待会儿会送你回家。”
“费先生——”
“叫我爸爸。”
“对不起——爸爸,”她更正了自己对他的称呼,而且也明白她只有这个机会能争取到他的支持。“我想你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这里。这都是因为你的儿子敲诈我,要我这十一个星期都得跟他见面。”
她原以为比棋会很惊讶,并且要求迈特加以说明。可是没想到比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还跟儿子站在同一边。“他做的事都是必须的,要阻止你做出会令你们一辈子后悔的事。”
梅蒂往后退着,仿佛被他们打了一个耳光。然后她开始用言词反击。“我实在不应该把十一年前的真相告诉你们,今天晚上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她的语气缓了下来,并且摇着头感慨自己太天真了。“我本来还打算向你解释,请你做调解人呢。”
比棋举起手表示无奈地请她谅解。然后忧心地看看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迈特。“我得走了。”比棋说道。他拍拍梅蒂的肩膀,然后就离开了。
门关上之后,屋子里立刻陷入一片沉默……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梅蒂动了一下,想去拿自己的皮包和外套,可是迈特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我要拿我的东西,然后回去。”她说道。
“我们得谈一谈,梅蒂。”迈特用冰冷而具权威性的口气说,并且把她转过来面对他。
“你得用暴力才能把我留在这里,”她警告着他。“而你要是那样,我明天就去警察局控告你。”
迈特觉得又气又好笑,不禁提醒她说:“你说过希望我们见面的事是私下进行的。”
“我是说‘秘密’的。”
他发觉这样没有用,她的敌意越来越高涨,所以他只好采取威胁她的下策了。“我们已经讲好了,或者你又不在乎你父亲了?”她轻蔑地瞄他一眼,他不由得怀疑他说她不可能怀恨是错误的判断。“我们今天晚上得谈一下,”他放缓了口气。
“在这里或是在你那里都可以,由你决定。”
“在我那里!”她冷冷地说道。
于是他们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回到她住的地方,一路上未交一语。等她打开门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简直是既凝重又紧张。
她打开灯,然后走到壁炉旁边,因为那是距离他最远的地方。“你说你要谈话。”她不客气地提醒他,然后双臂抱胸,靠着壁炉架站着,等他对她发动攻势。结果没料到他只是把双手往长裤口袋里一插,站在客厅中央缓缓打量四周,仿佛很自在。
“很好,现在我可以心满意足地死了,”梅蒂说道。他那温煦的眼神和笑容使她越来越无法忽视。“现在,你到底想谈什么?”
“譬如,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今天比昨天还生气。”
“我告诉你为什么,”她说道,声音在发颤。“昨天我向你的敲诈屈服了,同意见你十一个星期,可是我不会参与你这出闹剧的。”
“什么闹剧?”
“假装你想和解让步的闹剧。你当着律师那么说,实际上却是想报复,而这样子比对我父亲提出控诉要便宜得多了!”
“首先,”他指出。“你要知道如果这样行不通,我得给你五百万元,梅蒂。”
他强调着。“这并不是要报复,我在会谈的时候已经说清楚,我为什么要有这些时间跟你在一起。我们之间有一种感觉——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十一年的分隔并不会使这种感觉消失!我希望再给这种感觉一个机会。”
梅蒂张口结舌地望着他,气他竟然敢扯这么一个大谎,又高兴他真的希望她会相信他。“那么说,”她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歇斯底里地笑出来。“我得相信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对我还存有单相思喽?”
“如果我说那是真的,你会相信吗?”
“白痴才会相信!我今天晚上已说过了,每一个看报章杂志的人都知道你有数以百计的情史!”
“那些都是夸大其词的,你也知道!”她怀疑地扬起眉毛。“见鬼了!”迈特咒了出来,生气地用手梳过头发。“我没有想到会这样。”他走开之后又转回身子。“如果我承认这些年来你一直让我朝思暮想,你会不会相信呢?然而事实如此!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卖命工作了三年,然后又拿本钱去疯狂地下注?你想不想知道我存到一百万元的那一天我做了什么事呢?”
梅蒂眩然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我是像着了魔一样决心要证明给你看,我也能做到!那天我的投资使我成为百万富翁之后,我打开一瓶香槟向你致敬,虽然并不是什么友善的敬酒。我说:‘敬你,我的老婆——希望你将来会后悔当初不该抛弃我。”
他继续说道:“要不是我告诉你,我发现每一个被我带上床的女人都跟你一样是金发碧眼,而且我下意识是在跟你做爱,那时候我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恶心!”梅蒂低声说道,眼睛惊讶地睁得大大的。
“那正是我当时的感觉!”他又走到她面前站住,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现在是告解时间,轮到你讲了。”
“你是什么意思?”梅蒂说道。她无法相信他说的,然而又仿佛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就从我说我们之间有一点感觉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有那么怀疑的反应开始说吧。”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我们这些年来都没有再结婚,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
“还有,在农庄上,你向我要求谅解的时候,你对我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梅蒂说道,可是她知道自己在说谎。
“或者,在我的办公室里,”他继续盘问着她。“我向你要求停火的时候?”
“我没有任何感觉,从来都没有,只是……只是一种平常的友谊而已。”她绝望地说。
“你爱雷派克吗?”
“不错!”
“那么上个周末你跟我上床是为什么?”
梅蒂颤颤地深吸一口气。“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并不具有任何意义。我们先是想彼此安慰,感觉很……愉快,如此而已。”
“别对我说谎!我们在床上简直无法把对方爱够,你清楚得很!”她还是顽固地不发一言。他逼问得更急了。“你绝对不想再和我做爱了,是不是呢?”
“一点也不错!”
“你要不要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证明你错了?”
“我没错。”梅蒂反驳道。
“你是真的以为,”他说道,“我会有那么天真,会不知道那天你也想要我想得发狂?”
“我相信你对女人的经验丰富得非常了解她们的感觉!”她顶撞着他,却气得未曾发现她这么说等于是承认了。“可是我宁愿破坏你的自信心,让你知道我那天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感觉!我的感觉就跟我每次与你上床的时候一样——既天真又笨拙!”
他看起来仿佛要爆炸了。“你说什么?”
“你听见我说的了。”她说道,却见他的惊愕转变了。他得用手抓住壁炉架稳住身子,然后大声笑了起来。他一直笑着,笑得她生气了想走开,这才止住。
“对不起,”他说道,眼中有一种奇异的温柔神采。他用一双手摸着她的脸颊,有些高兴又有些讶异,因为她显然没有很多性经验。要是她有,就一定知道她只要轻轻一触,就足以使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老天,你真可爱,”他低声说着。“里外都一样。”他低头想吻她,可是她把脸转开了,所以他只吻着她的耳朵。
“如果你回吻我,”他哑着声音说道,同时用嘴唇轻轻刷着她的下颔。“我就把钱加到六百万。今天晚上跟我上床,”他说着,整个人沉浸在她柔嫩的肌肤香味之中。“我就给你整个世界。如果你跟我住在一起——”他边说边由她的脸颊吻到嘴角。“我会给你更多。”
她无法再把脸转开,因为他的手臂拦住了她。她也无法移动身体,因为他的身体也拦住了她。梅蒂极力想不去理会他舌尖轻触她耳朵所激起的快感。她故意不屑地说:“六百万元和整个世界,那么我如果跟你住在一起,你还能再给我什么呢?”
“天堂。”迈特抬起头,用指尖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着他。他激动地说道:“我会用一个金的托盘把天堂呈献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一切一切。当然,我也包括在内。这是整个包办的。”
梅蒂被他的眼神与声音迷惑住了。“我们会组成一个家庭,”他继续为她描绘着天堂的远景,一面又低下了头。“我们会生很多孩子……我要六个。”他的嘴唇贴触着她的太阳穴。
“可是一个也可以,你不必现在决定。”她深吸一口气,这时迈特决定今天晚上他只敢冒险推进到这个程度。他猛然直起身子。“想想看吧!”他笑着说道。
梅蒂愕然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出去。她瞪着关上的门,回想着他说的每句话。她摸索到一张椅子坐下,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一定是在说谎,他一定是疯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怎么会有那么一个愚蠢的目标要证明给她看他配得上她。她看过许多关于他购并其它公司的手段,在在证明他是无情地志在必得。
梅蒂忽然明白一件事情,不禁歇斯底里地笑起来,显然现在她已经成为费迈特“购并”野心下的新对象。她无法相信他这十一年来一直想着她。老天,他甚至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
然而,她真的相信他说的某些话:他拼命工作赚钱很可能真的是想向她和她父亲证明他也办得到。这正像迈特的为人。她也相信他赚到一百万元的时候真的曾经开香槟向她敬酒。他是决心要报复到底,所以才会成为商场上的强人。
她发觉自己对他的想法有些软化了,而她拒绝面对其原因:迈特还有一件事也说得不假——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感觉。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产生一种无以名之的联系。后来在农庄上,那种联系又把他们拉得更近。她那时候就感觉到了。而今她更震惊的是迈特竟然也有同感。从某一方面而言,他们仿佛生疏却又极为亲密,她无法真正恨迈特。
梅蒂叹一口气,起身把灯熄掉,走进卧室。她站在床边脱衣服的时候,迈特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起来,使她一边解着扣子一边不知不觉地现出了笑意。“今天晚上跟我上床,我就把整个世界给你。跟我住在一起,我就用金托盘把天堂呈献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事情,一切一切。当然,我也包括在内。这是整体包办的交易。”
她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继而猛力摇头,继续脱着衣服。这个男人是绝对致命的。难怪女人会拜倒在他的脚下。只要回想他在她耳边的轻语,就足以使她双手发抖!真是的,她忍不住笑着想,要是他能把他的吸引力一瓶一瓶装起来卖钱,他也就不必那么努力工作赚钱了。她又想到他不知曾跟多少个女人许诺过天堂,脸上的笑容不禁消失了。然而她一转念又想到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据她所看过的报道,都说他向来是一个人住的。想到这里。她竟又觉得好多了。
上床以后,她又想到了派克,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她这一整天一直都盼望他会打电话来。虽然昨天分手时闹得很不愉快,然而她知道他们两人都不是真的想解除婚约。她想到他或许也在等她打电话给他。明天,她心里决定着,明天她要打电话给他,设法使他谅解这情形。
“早,迈特,”乔伊说道。迈特坐进汽车,时间是早上八点十五分。乔伊不安地瞄着迈特手中尚未打开的报纸,又补上一句:“一切是不是……都很好呢?我是说,你和你的太太?”
“不尽然。”迈特答道。通常他每天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纸,然而今天他只是伸长了腿坐在那里瞪着窗外。
他的秘书在楼下大厅等着,另外还有电视台和广播电台。“‘人物’杂志要和你谈,可是‘国家询问报’要和我谈——他们说他们要从一个秘书的角度来看事情。我都把他们挂断了。还有两个神经病打来说你一定是同性恋。伍小姐也来了一通,要我告诉你,你是一个欺人骗世的无赖。安汤姆打电话来问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帮忙,楼下守卫也问要不要禁止新闻记者上来。”她望了他一眼。“我都已经处理掉了。”
迈特皱起眉头,心里把商际公司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也想不出有什么会造成这么大的轰动。“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她朝着报纸点点头。“你还没有看报吗?”
“没有,”迈特伸手把报纸翻开。“可是如果——”他瞄一眼头版,立即呆住了,震惊得无法自己:上面是他、梅蒂和派克三个人的照片,加上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冒牌律师供认诈骗名流客户。
他抓起报纸把整篇报导飞快看完,下巴抿得紧紧的。
“昨天晚上,伊利诺州贝尔村警察逮捕了四十五岁的查洛士,罪名是诈欺和无照营业。根据警方的说法,查洛士供认这十五年来诈骗过数以百计的客户,假冒法官签名而从未真正提出申诉,其中包括十一年前的一件离婚案子,当事人是百货公司女继承人柏梅蒂和企业家费迈特。柏梅蒂在这个月才刚刚宣布即将和金融家雷派克结婚……”
迈特狠狠咒着,然后抬起头来,心中在盘算各种可能的后果。他看着秘书,开始发出一连串的指示:“打电话找李大卫和皮比尔,再找我的专机驾驶。打电话给乔伊要他备车待命,然后再打电话给我太太。”
她点点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迈特又把报纸上的消息看完。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件事对梅蒂想继任为柏氏百货公司董事长的计划都是非常不利的。
报道在第一版未完,又继续移到第三页,迈特看了气得咬牙切齿。第三页的标题是“三人行”,并分别刊了一张梅蒂笑着与派克共舞的照片,以及迈特在纽约某个慈善舞会中与一个红发女郎共舞的照片。照片下面又是一篇生动的报道,记述着几星期以前梅蒂在歌剧院是如何给迈特难堪,又详细描绘他们的约会习惯。迈特按着内线电话钮,爱莲匆忙跑了进来。他问道:“要你打的那些电话怎么样了?”
“比尔和大卫要到九点才能联络到,”她说道。“你的驾驶正在试飞新引擎,我已经留话要他一着陆就打电话来,那大概是二十分钟以后。欧乔伊正要回车子上,我要他在车库等着,以避开大厅的那些记者——”
“我太太呢?”迈特问道,他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在这五分钟内第二次这么称呼她了。
“她的秘书说她还没有到,而且就算她到了,柏小姐的指示也是要你有什么事都透过她的律师谈。”
“那个指示已经更改了,”迈特不耐地说道。他伸手按摩着颈后酸疼的肌肉,知道他必须先找到梅蒂,以免她单独面对记者。“你打电话的时候,她秘书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样——是不是一切都正常呢?”
“她听起来好象快崩溃了。”
“那表示她也跟你一样接到了一堆电话。”迈特抓起外套就朝门口走去。“要律师和驾驶打到她那里找我,”他命令着,“再打电话给公关部,要他们设法把记者留在这里,可是要劝他们客气一点。跟记者保证说今天下午……一点钟会有记者会。我会从梅蒂那里打电话回来通知记者会的地点。同时呢,在那些记者等的时候给他们一些吃的东西。”
“你当真是指吃的东西?”她说道,因为通常如果有记者干涉的他私生活,他不是回避,就是要他们滚到一边去。
“我是说真的,”迈特说道。他走到门口时又抛下一个指示:“打电话给雷派克。一定也会有一堆记者去找他。告诉他打到梅蒂的办公室去找我,并且要他到时候按照我们的说法回答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