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躺在医院里的雷法。
“先生!”一接到雷法出车祸的消息,温仲熙立刻带着楼楚依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儿温庭蕾来到医院。
“仲熙吗?”雷法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到处可见伤痕的脸上,以及身上多处纱布痕迹,着实使人触目惊心。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裴秘书通知我说你出了车祸。”温仲熙将温庭蕾交由楼楚依照顾,自己则来到病床边。
“我没事,裴秘书真是太大惊小怪了。”雷法叹了口气,“真是的,不过就是脊椎受伤加上骨折罢了。”比起他白手起家创立雷迅集团的辛苦,这点伤还算小意思。
“叔叔,你没事吧?我们接到电话时真是吓了一跳。”楼楚依抱着温庭蕾绕过床铺来到另一边。
“没事,我好得很。来来来,让我看看,小庭蕾今天乖不乖呀?”雷法一见到自个儿的宝贝孙女儿,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
“先生,你的手臂还有伤,不能抱庭蕾的。”温仲熙实在拿雷法没辙。
他可以明白雷法疼爱温庭蕾的心情,毕竟她是雷法的孙女儿,但是现在雷法根本不宜做出太大的动作,不然伤口—定又会裂开。“我不是说过了,我好得很。”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雷法仍是打消了抱温庭蕾的念头,因为手上的伤痛得令他无法忽视。
“雷法先生,不是请你别再乱动了吗!”
突地,一名大约四十来岁的医生进入病房。
“都说过你的伤起码要半年才能完全康复,再乱动下去,当心我让你在医院躺上一年!”
“汪医生,火气别那么大,来看看我的小孙女儿吧!”雷法和汪医生似乎已是熟识,对于他的厉声警告根本充耳不闻。
“这就是你心爱的孙女儿温庭蕾吧?”汪医生朝楼楚依和温庭蕾笑了笑,视线又转向温仲熙,“至于他,就是你那个万能管家温仲熙了?”
“你好,汪医生,谢谢你照顾雷法先生。”温仲熙朝汪医生打了声招呼。
“有没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叔叔他到底伤得怎么样?”楼楚依心急如焚地问道。
“放心吧,如果雷法先生肯乖乖复健,好好休养,别再偷偷乱动或把工作带到医院,半年内应该就可以完全康复了。”汪医生一边看着病历表边应道。
“是吗……”温仲熙松了口气。“叔叔,要不要叫雷旭回来探望你?”楼楚依想起了远在海外的雷旭,身为雷家长子,总该让他回来探望一下出车祸的父亲吧?
“不用了、不用了,旭是出国去念书的,跑来跑去的多累人。”雷法摆摆手表示不用麻烦,边朝楼楚依笑道:“楚依真是贴心,不过我好得很,过些日子就可以回家了,你不用操心,先跟仲熙一起回家去吧!别让庭蕾老待在医院里吸这种消毒水的味道。”
“可是总得留个人下来陪你,不然你一个人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楼楚依柔声道:“我跟仲熙轮流陪你好不好?这样你也不会一个人在这儿,连讲话的对象都没有。”
“有这个心就够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可以找护土,再说这里也有电视,不会无聊的。”雷法笑呵呵的模样,着实不像刚出了重大的车祸。
不过生性乐观向来也是他的优点。
“既然这样,我和楚依先带庭蕾回家了。”温仲熙仍是担心父亲的伤势,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去去去,改明儿个弄些好吃的来给我倒是真的。”雷法吩咐道。“怎么,你是嫌医院伙食不够好吗?”汪医生白了雷法一眼。“你又是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这句话了?”雷法向汪医生笑道。
见雷法和汪医生聊天似地边谈论病情边讲话,温仲熙稍微安下了心,他带着楼楚依和温庭蕾,悄悄离开了病房。
直到门板关上,汪医生才正色道:“你明明就巴不得仲熙能留下来陪你,不是吗?真是不老实。”
他从十年前便开始担任雷法的家庭医师,长期相处下来,对雷法的个性也摸透了。
他知道雷法待温仲熙如亲生子,现在受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寂寞绝对是难免的,所以刚才雷法那种大方的态度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汪医生,你的医术是很高明,但话实在是太多了。”雷法瞥了汪医生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
汪医生的话并没有错,但雷法知道,自己要是一直绊着温仲熙,也会让他们小俩口没时间相处。
尤其楼楚依刚生了女儿,如果温仲熙没有好好帮忙照顾,一定会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后悔莫及的。
而他不想再看见那样的事情发生。
悲剧发生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已经够了,他不能再因为自己而害得儿子发生同样的事情。
否则,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至交好友,又要如何向克莉丝汀交代?
是夜,医院歇息得早,在九点钟的夜里,白天鼎沸的人声已不复闻。
电视机虽然是开着的,但雷法却无心去看。
独自望着窗外的月亮,那皎洁的月色与黄澄的月晕,让雷法想起克莉丝汀的漂亮金发。
黑夜似乎有种削弱人心坚强气势的魔力,令雷法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脸上也多了抹怆然。
突然,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跟着,房门被推开了。
“先生。”是温仲熙。
“你睡了吗?”提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和食物,以及一些日常生活必需品,温仲熙悄步踏人病房。
“仲熙,都这么晚了,不待在家里陪楚依和庭蕾,跑到这儿来干什么?”雷法转过头,看见是温仲熙,心里是喜忧参半。
虽然高兴温仲熙惦着他这个不负责的父亲,但另一方面,他也担心楼楚依和温庭蕾无人照顾。
毕竟楼楚依还那么年轻,要她独自照顾温庭蕾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婴儿,是很辛苦的事。
“先生,你就别再逞强了,医院里的伙食一定不对你的胃吧?”温仲熙扬了扬手里的便当盒笑道:“我带了你爱吃的粥来。”
雷法轻叹了口气,对于温仲熙的坚持,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终究还是自己的孩子,温仲熙在某些地方和自己还挺像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访客时间已经过了。”
“我在停车场碰上汪医生,是他带我进来的。”温仲熙放下手里的点心,端着热汤走近病床,“来,这是你喜欢的鱼汤,有点烫,要慢点喝。”
“楚依呢?她们吃过晚饭没有?”雷法担心地问道。
“庭蕾已经睡着了,楚依担心你一个人在医院会不方便,所以我就跟她商量,晚上让我来陪你。”
温仲熙在床边坐下:吹凉了汤便往雷法嘴里送。
“你也真是的,楚依是个女孩子,庭蕾又需要人帮忙照顾,做父亲的应该好好待在家里才对。”雷法边喝着鲜鱼汤边抱怨。
“先生,这是你的经验谈吧?”温仲熙瞧着雷法一脸的慨叹,“放心,楚依也很担心你,所以我们不会为此吵架的。”
“可是楚依才二十来岁,普通女孩这个年纪都还在玩乐,不像她已经嫁为人妇,已经是个母亲,所以她的精神压力会比一般女孩大多了,你要好好注意她才是。”雷法细细叮嘱着,就怕温仲熙这个没经验的家伙和楼楚依为此闹翻了。
“放心,楚依最近接了一批插图,白天要照顾庭蕾所以不可能工作,要到晚上庭蕾睡着了,她才能专心画图,所以我在旁边反倒会打扰到她。”温仲熙继续他喂汤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不管如何,你记得明天早上一定得回家陪陪她。”雷法说着,声音淡了下来,“别让她像克莉丝汀一样感到寂寞。”
“我知道。”喂完了汤,温仲熙替雷法盖好被子,催着他休息。
“才几点钟而已,这么早睡什么觉?”雷法蹙起眉头,“咱们来聊聊好了,反正你平常也没那么早睡。”
“先生,你是个重伤病患,请稍微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吗?”温仲熙不赞同地驳回这个提议,“早点休息,不然这半年你就吃医院的伙食吧,我不会再带点心来给你的。”
温仲熙知道自己的厨艺颇受雷法欣赏,所以雷法常会三不五时地带他到处研究美食,也因此让他学会了各式料理。
所以拿食物来要挟雷法应该是最有效的方法,再不行,他就叫楼楚依别抱温庭蕾来探望雷法。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哕唆啊你!”雷法不情愿地合眸休息,嘴巴却没闲着,“话说回来,咱们很久没去法国了,等庭蕾年纪再大一点,带她一起到法国去玩吧!”
“先生,你是想去那家有美味法式料理和热情女侍的餐厅吗?”温仲熙跟着雷法走过许多国家,所以也大略知道雷法的喜好。
“你不觉得那家餐厅的主菜很棒吗?”
“先生,你是想去找找看那位女侍还在不在吧?”温仲熙无奈地叹道。
雷法确实是个好人,但是他也是个很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他总是在旅游时到处留情,而且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
说不定除了他以外,世界上还有许多雷家的孩子也不—定。
可是为什么雷法却从未让任何女人憎恨?
在他的印象中,从没有女人上雷家吵闹不休。
“我说仲熙,恋爱是人生一大乐事,坠人情海的瞬间会使人感到精神饱满,仿佛回到年轻时代,尤其是像我这样的老头,更需要爱情的滋润。”雷法滔滔不绝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不过脚踏两条船是要不得的作法,一个绅士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在对待恋人时,必须是全心全意的,这样才能为对方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怪不得从来没有女人向你抱怨。”温仲熙这下可明白了。两厢情愿的爱恋,如何会造就半点的后悔?
也怪不得雷法总是在情场上获得胜利,只除了他的母亲克莉丝汀·欧玛。
所以雷法才会如此惦记着克莉丝汀吧!
人的忍耐是有底限的。不论忍耐的起因是什么,在压力得不到适当的管道发泄时,只能不断的累积。
当这份压力累积到极限,那么爆发出来的时候,将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不要,我再也受不了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再忍耐下去了!”楼楚依的尖叫声在客厅爆开来。
小小的温庭蕾原本窝在沙发上独自玩耍,如今却因为楼楚依的尖叫声而受到惊吓,开始放声哭泣。
“楚依,你吓到庭蕾了。”温仲熙连忙抱起温庭蕾,轻声低语地哄着她。
“庭蕾、庭蕾,你只顾到庭蕾,有没有想过我也会累?”楼楚依睁着酸涩的眼,不争气的泪水开始往下直掉。
最近几个月,曲于温仲熙得每天跑医院看顾雷法,有时甚至连续几天都没法回家,所以她一直是单独在家。
但是温庭蕾又是个亟须人照料的婴儿,她一个人除了要负责做家事,照顾温庭蕾以外,半夜还得画图,几乎是一天当成两天在用。
刚开始,她还可以很轻松地让温仲熙去医院照顾雷法;但是长期下来,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连续几日的体力透支和睡眠不足,已经使她感到烦忧与焦躁不安。
慢慢地,她开始向温仲熙抱怨,偶尔连温庭蕾大声哭喊,都会使她心烦意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梦想中甜蜜的新婚夫妻生活,如今只剩下极度的不安与彷徨。她是不是真的太早结婚了?
当初就是因为与温仲熙的感情进展得太过平顺,致使她忽略了日后的现实问题,而今——
“麻烦你照顾一下庭蕾,我想休息一下。”楼楚依说罢,没再多看温仲熙父女一眼,便直奔上楼回房。
“楚依……”
温仲熙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事情果真如雷法当初预测的一样。
他对待楚依,确实是太过严苛了。
要她一个人负起养育小婴儿的责任,的确不是为人父应该有的行为。但是雷法又需要有人陪伴在旁。
他该怎么办?
想了想,温仲熙还是只能回到二楼找楼楚依。
“楚依,你睡了吗?”
“什么事?”楼楚依开了门,“我还没睡,进来吧。”
温仲熙把孩子放到床上,表情是沉重的。
“对不起,我……”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受到伤害的楼楚依。当年,雷法也是如此吗?
面对已结婚的克莉丝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种苦闷与酸涩……
就和他现在感受到的是一样的吧!
是他太大意了,没有好好注意楼楚依的状况。
他忘了,即使已为人母,楼楚依仍然是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孩啊!“不用说了,你去找雷法叔叔吧!”楼楚依重新抱起温庭蕾,表情显得和缓许多。
“但是你很累了吧!今天庭蕾还是交给我照顾好了,反正先生也很久没见着庭蕾了。”
“不用了。”楼楚依很是坚决。“你快点送点心去医院给叔叔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么……”温仲熙有丝担心地瞧了楼楚依一眼,“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叫我回来。”
“我知道了。”楼楚依向温仲熙挥了挥手,又拉起温庭蕾的小手。“来,跟爸爸说拜拜。”
“她还不会说的。”温仲熙弯下腰在妻子和女儿脸颊上轻吻,“我明天会尽快回来的。”
“慢走。”楼楚依目送着温仲熙离去,虽然脸上仍带着微涩的苦笑,但是,她的心里早巳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