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今上多情,后宫三千,后妃们又增产报国,皇子皇女算算也近三十人,且皇上英明神武,生下的龙子龙女个个长得好、脑袋好,这也是皇上至今没决定太子的主因。
其实大魏皇朝历来立嫡不立庶,可偏偏皇上最宠爱的三皇子非皇后所出,甫出生就离金銮殿上的位置远。
迎客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有钱又有闲的老百姓就坐了好几桌,聚精会神的听着说书的口沫横飞的说到水到渠成、群臣连手,皇子继承大统的最后桥段。
这故事背景肯定是虚构的,毕竟大家脑袋都只有一个,妄议皇室,又不是嫌命太长。
楼下客人听得入迷亢奋,三楼的上等雅间里则坐着三名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桌上杯盘狼藉,看来已经吃喝过一轮,却见三人还不时的倒酒、喝酒,显然心情郁闷得很,而让他们心情差的是三人共同的朋友朱礼尧。
他们号称京城四大少,但大部分的聚会都会少朱礼尧这个工作狂,他们也习惯了,但四人有特殊的联络管道,也是那个管道迟迟没有传来朱礼尧的只字词组,他们便直接杀到朱府,与朱老爷一见,才知他出事了,如今依旧下落不明。
他们烦心得很,偏偏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
「还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人或事。」
开口的是郑湘武,桀骜不驯,长得浓眉大眼,他是国公府的二少爷,在维护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里混了一员,这些日子他在京城巡视,总暗暗注意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事物。
京城朱家可不是某城或某州的首富,而是大魏皇朝富可敌国的首富,细数几大城市,十家店铺内有五家就是朱家的,朱家一大半的店铺若是倒了,大魏皇朝要大乱的。
朱家与朝廷往来密切,朱礼尧身为朱家少主,身边保护的侍从、暗卫更是不知凡几,不想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失踪三月有余。
「还找什么异常人事!一定是朱家旁系那些魑魅魍魍在作怪,嫡系长房只有离之一个男丁,纵然有朱老爷与宗族里几个老家伙护着又如何?那几个老家伙都年近古稀了,一旦离之出了事,旁系还会顾虑到他们?那时那些旁支也不必总喝汤,而是能吃整块肉了。」
说这话的是苏奕铭,他出身将军府,但浑身气质反而更像出身世家,整个人俊秀斯文。
「我认同卖铭的话,那些旁系哪个不想让家中闺女与皇室或世家沾点亲?朱家可不是一般商贾,是入得皇亲贵胄的眼的商贾,这一沾上,都是富贵。」
唐聿甫则是玉书坊的少东家,相貌俊逸,也是睿王府世子。
可三人说来说去,最终认为就是朱礼尧不听劝,若是早早成亲开枝散叶,生个十个八个,谁会集中火力只攻击他?偏偏他不肯成亲又不沾女色,至今一儿半女都没有。
「下雨了。」郑湘武闷闷的说。
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热闹大街上,行人跑的跑、躲的躲,只剩下来往的马车,雅间内的三人却想起去年,他们与朱礼尧在大雨中赛马的疯狂事,如今,少了一个……
瑾园的工作坊,童依瑾专注的为画作添上最后一笔,她吐了一口长气,放下手上狼毫,静静看着放在她眼前的两幅画。
此时,小芷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身后跟着朱礼尧。
他的目光落在童依瑾身上,听小芷说,这两日,她吃睡都在这里,不眠不休的仿画,看来是完成了。
他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前方的两幅画上,早先在她身边伺候时,就知道她眼睛有多毒辣,真品、真迹一看一个准,倒没什么机会见她仿画,但这一看才知她临摹画作的功力极强,他的视线在两幅画间来回,根本分辨不出哪一幅为真,哪一幅是伪。
只是,看着画上那一手独树一帜的狂草,他隐隐有些猜测,不过他不敢完全确定。毕竟那一位流落在外的真迹少之又少,他还是一次在一个资深书画收藏家看到过一幅,他真心不希望这幅书画真是那一位所写,那一位可是皇亲国戚间的禁忌,属于他的东西不是烧毁就是与他一起陪葬了。
「你看这幅画看得这么入神,不会又是什么陪葬品吧?」童依瑾看着他,见他回神,拍拍胸脯又说:「老实说,只要你盯着一个东西看久了我就怕,心里都快有阴影了。」
他还没确定这幅昼是不是那位英年早逝的皇室人,便答非所问,「我只是太惊讶于妳仿画的能力,也挺好奇妳如何学习?」
她想起前世种种,还有穿越的今世,只是摇了摇头,「一言难尽。」
或许一切早有安排,不然,若没有这一手好技艺,还有穿越前在黑市混了十多年的经验,这一世穿过来早没戏唱了,但过去都已过去,她不要也不想再回头看,尤其是赵秦娘发生那件事之后……
一想到她,童依瑾眼神微暗。
宁晏与小芷互看一眼,在姑娘身边伺候久了,就知道姑娘肯定又想起赵秦娘的事了。
但怪谁呢?赵秦娘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状况,当日又跪又去私牢,听到唐书丞变太监,又见到林珊珊小产,她就晕了,那时候谁会扶她?唐老夫人吗?
结果,这一晕摔了,孩子没了,还差点一尸两命。
三天后,唐书丞醒来,面对自己成太监,两个孩子流掉的惨酷事实都快疯了。
但事情没完,还有更惨的!
原来唐老夫人跑去瑾园撒泼时,唐府进了贼,古董、银票、珠宝都被人偷个精光。
这里是万恶之城,偷儿、地痞本就不少,唐老夫人去衙门哭号要抓贼,但去哪里抓?她再到淘宝楼求见江霁,哭求抓贼,不然一家伤的伤,要养身体的就有三个,日子怎么过?可江霁连见都没见她,唐老夫人拭干眼泪,又跑来瑾园哭号着要求见童依瑾。
宁晏与小芷将人赶跑了,结果唐老夫人又来好几趟,最后赵秦娘也被唐老夫人拽了来。童依瑾还是没有出面,但唐书丞的情况她一直有派人盯着,她也查出那贼是沈嘉良派人去偷的,目的自然是不想让他们一家好过。
姑娘说了,她不会替他们讨公道,唐家的一切原本就是沈家给的,相信沈嘉良也是这样的思维,至于直接把货给江霁,对唐书丞而言也不是坏事,那些货早晚出问题。
只是,最后听到赵秦娘还是卖了娘家,也就是赵焱留给她的宅子,银两还拿出来给唐老夫人,打理一家,姑娘就说了——
「秦娘,不值得同情,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立起来。」
那也是姑娘最后一次提到赵秦娘,算算时间也有一个月了。
童依瑾也收敛思绪,有些人不值得一再想念,她上前将原作小心卷起,放入画筒,吩咐小芷,「明日再将我画的那一幅收好,送去给江老。」
「是。」小芷知道颜料还不够干。
童依瑾起身走出去,朱礼尧又看了画上的狂草一眼,心中总有些不安,还是去求证的好,至少问清楚,离开水浒城后也能安心生活,这般想着,便举步跟上她。
「你明天要走了吧?我有东西要交给你。」童依瑾边说边走出书房。
「对,明天走,不过我想去见一下江爷。」
他与她并肩而行,三天前他伤好了,没想到她就松口放他自由。
可他却迟疑了,他想到采水村,自己总得跟他们说声再见,若有可能,生产的茶叶也能透过董氏茶行贩卖到京城。
他想了很多,所以跟她说再缓个两日,去了一趟采水村,又花了时间写一些东西交给言掌柜,明天就是第三日。
听他说要见江霁,童依瑾一向聪敏,便停下脚步,抬头看他,「因为里面那幅昼?」
他点了点头。
见状,她一颗心又高高提起,咬咬唇,「好吧,虽然我不明白,你明天都要走了,何必多管闲事?日后也不会再见的。」说到这里,她心就憋闷不舒服。
「就是日后不会再见,看到疑问就解决,免得日后惦记。」他说的直接,刻意忽略心里难过。
她不得不承认,言之有理。
只是宁晏跟小芷原本要去一趟采水村,那里正在加盖房子,言掌柜跟小朱子原本计划在村里建个制茶厂,但小朱子要离开,总得要有人接手,她属意宁晏,日后当个管事,小芷嫁他也能过上好日子。
由于小芷是跟在两人身后,就主动说:「姑娘,要不还是宁晏自己去采水村,我跟姑娘、小朱子去淘宝楼,我先去套马车……」
「不用,妳跟宁晏去采水村,我跟小朱子就用他常用的那辆车便行。」童依瑾利落拒绝。
于是,两辆马车,一辆往淘宝楼,一辆往采水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