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上下更是被通知不久就将迎来未来的少夫人,沧离院主院旁的雅致小院已开始整理布置,不过这姑娘的出身、模样不明,相当神秘,而且消息传出的隔天,朱益安这个半退休的族长就转往郊区庄子养病,但他留了话,他满意未来儿媳,也是为了朱礼尧成亲时能健康出席才离开,因而不见外客。
京城大街小巷对此消息也议论纷纷,朱礼尧是多少人眼中的良婿,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俘虏?还不知是何方神圣?
多日来,与朱家走得近的莫不旁敲侧击,但都没探得半分。
童依瑾千里迢迢抵京,打算在雅致小院住个几日,让这个消息先发酵一阵子,自己则养个苹果肌再华丽登场。
小芷跟宁晏则是轮流出去逛大街,将外面的消息说给她听。
朱礼尧则是天天过来,笑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来就思念泛滥成灾,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一个个堂堂玉公子一入凡尘竟变成黏人的狗皮膏药。
在她打趣他脸皮出乎她意外的厚时,他不客气的说「我才觉得妳的脸皮堪称铜墙铁壁。」
说到她为他抹药的过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此时,两人独处书房,她没个正形的窝在他怀里,屋里摆了暖炉,但他的怀抱更温暖舒服,她慵懒的听着他的心跳,「外面那么想知道我是谁,没人跟踪你吗?」
他低沉嗓音响起,「当然有,但总是能甩掉的。」他说得轻松,这事真没给他太多困扰,暗卫就能摆平那些尾巴。
朱礼尧每天都来,跟她聊聊朱府里的人事物,像是嫡系、旁系的族人就占了东门一整条大街,他们多是生意人,平时往来却不勤。
他又提及嫡系,从太老爷那代说起,要再追溯就更难说得清,但太老爷生了五男三女,二次续弦,但几个儿女提早凋零,原因脱不了争权夺利。
他又提到母亲生他时难产离世,父亲揪出内鬼杀了,当年他才三岁,一名长老要父亲娶继室纳妾,父亲从没点头,屋里只有两个通房丫头,那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但这么多年来也没生出一儿半女,他猜测,深爱母亲的父亲只把她们当摆设。
于是,童依瑾明白长房只有他这个嫡出长子,难怪多灾多难。
再说回朱家大宅,目前就两房,因大房没有女主人,如今是由二房婶娘掌着中馈。
说完内宅宗族,他又说起朱家的铺子。
「商场上竞争,各凭本事,朱氏从来没有吃独食,但有时候,即使留口汤给别人喝,别人也没有能力端起喝下。」
「啧啧啧,听听,这是有多骄傲。」童依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
他轻捏她的鼻子,「是该骄傲,朱氏能走到如今的境况,认真说来,都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这又太客气了,我这一路上京,可把你这朱家少主的事打听不少,都说什么心思缜密非一般人能及,在运筹帷幄下,朱氏商行的规模日益壮大,其他商行对你都要忌惮三分,称比你父亲更难缠。」
不论皇家商家,甚至升斗小民,朱氏的生意几乎全都包揽,说白的是,什么钱都赚,难怪富可敌国。
朱礼尧还说了不少朱家的生意经,见她听累了,这才歇口,不过日日替她上课总得要学费,这阵子,童依瑾也主动、被动的缴了不少。
朱礼尧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低头攫取她的唇,火热的、缓慢的,给了她一个深吻。
她粉脸红红,开玩笑的挥挥拳头,「我有功夫,你还一次一次占便宜。」
「我来不及习武,只能以柔克刚。」他深情凝睇,这倾城一笑,日月无光,星辰失色。她看痴了眼,好吧,这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也是她最大的弱点,谁叫她爱美男呢。
她攀住他的双肩,主动吻上他的唇。
再说回朱府,当传言一出,来访的客人亲戚更多,自然是前来打探虚实,毕竟朱礼尧不沾女色,没有成亲生子,偌大家产只能由旁人来顶,这是一种共识。
不承想,他要成亲了,代表他将有儿有女,这可是天大的坏消息!
但前来朱府打探都没见着什么姑娘,朱礼尧还要过几天才要带回来安置。
众人把时间记上了,想着那一天一定要来瞧瞧,这几日,则想方设法的问清楚来历,毕竟是嫡系未来的当家主母,好坏可影响到他们未来权益。
又过两天,又有流言传出,这姑娘来自边境的水浒城,前些日子当地的土皇帝才让今上给扶上当了官,黑市交易由暗转明,可以预见国库每年能多一笔可观的税收。
流言还传着,这是京城四大少连手所为,其中出最大力的就是玉公子朱礼尧,听说也是为了这心爱的姑娘。
流言纷纷,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越说越多,真假难辨。
城中一隐密宅院,三皇子一身冠服,俊美脸上却见凝重,他双手搁置背后,半晌之后,他才转身面对四个幕僚,就见他绷着一张俊颜,目若寒潭,「确定童依瑾来自水浒城?」
「流言是如此。」陈升如此说。
事实上,连陈升在内的其他三名幕僚,一听到她来自水浒城,朱礼尧又是在「外地」结识,便想到朱信恩、朱皓云那对废物父子,与三皇子几次谋划都不能杀了朱礼尧,若这个外地就是水浒城,代表他消失的那三个多月也去过那里……一想到这里,众人脸色都不好。
三皇子抿紧薄唇,联想到外传水浒城能由暗转明,京城四大少出了大力,他眉头揪得更紧,从墓陵转出的陪葬品交到中间人晋州苏家,他们是如何操作的,自己并没多加干涉,只要转换成银两即可,而最好销赃处就是水浒城。
他能想得到,四位幕僚自然也想到了,屋内顿时沉默得可怕。
三皇子黑眸闪过一道冷光,「去查清楚她在水浒城是什么身分?」不知为何,他有一柿很不好的预感。
「是。」
这一天,天朗气清,但冬天寒凉,路上行人个个包紧紧,呼吸间吐着白雾,脚步不由得走得更快。
这一天对朱府也是大日子,朱礼尧要带童依瑾现身朱府,因此这一日设了家宴,得此消息,只要不是离京城太远的族人,皆紧赶慢赶的到了朱府,齐聚一堂。
男女老少对即将入主朱府的童依瑾好奇的居多,不平抑郁的也不少。
午膳时,家宴共设十桌,朱礼尧是主人,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自不在话下,小辈们笑闹的插科打译,气氛还算热络,但眼见用餐都要到尾声了,女主角还不见人影,慢慢的,抱怨声响起。
二房朱益波、魏鸶夫妻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他们是朱礼尧的长辈,但朱益波从小什么都不如朱益安,可以说是被朱益安的优异压着长大的,个性较阴郁怯懦,对如今掌朱家商行的朱礼尧,胆子也不大,但他有一个泼辣妻子。
魏鸶看着朱礼尧,虚伪一笑,「离之啊,这是不是该派人催一催童姑娘?这菜都用得差不多,难道她过来时再另外备膳吗?」
朱礼尧神情从容,「她头一回见大家,总是慎重些,她说了,希望能好好吃顿饭,若饭前见你们,怕紧张影响胃口,又怕有人看到她,胃口变不好,索性各吃各的,再好好见面。」
嗤,想得还真多,小家子上不了台面,魏鸶等人在心里嘀咕。
朱礼尧的目光掠过心思各异的众人,「既然吃得差不多,就请大家移到另一个厅堂。」
他笑着先起身,在座的人也纷纷起身移动。
不久,一顶奢华轿子就来到朱府大门,轿夫原本想直接抬进去,轿内,却有一个清脆含笑声响起——
「我可没有那么娇滴滴。」
小芷示意轿夫停下轿子,掀开轿帘,童依瑾走下来。
由于今日朱礼尧的心上人要上门已传得人尽皆知,因此即便天寒地冻,街道两旁早已挤满好奇的老百姓。
众人一见到这天仙人儿,纷纷惊呼,「这是从边境来的,我也想去那里找个媳妇了。」
「可不是嘛,比咱们京里的大家闺秀还好看啊,也不见粗俗,朱家里几个夫人说的真不可信。」
童依瑾不禁莞尔,朱礼尧在水浒城被当猴子争看,如今来京城倒换成她了。
小芷跟宁晏相视一笑,同时想起朱礼尧在水浒城造成的轰动景象。
朱府门前立着两只雄壮的石狮,颇有气势,在童依瑾打量时,门前小厮已看呆了眼,丝毫没注意到得到消息的朱礼尧已经赶来迎接,身后还跟了几名管事及小厮。
朱礼尧见仰头打量朱府大门的童依瑾,顿时停下脚步。
她一头发丝梳髻,戴上流苏玉簪,桃腮带靥,美眸流转,一袭粉白色的缎袄,斗篷领上镶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面容美丽无瑕,率性灵动、从容不迫的气质给她添了贵气,右手腕上更戴了一只价值连城的翡翠玉镯。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总是清汤挂面,没戴首饰的童依瑾,已是美得出尘,可一装扮起来,只让人耳目一新,只觉得这是哪家来的名门闺秀。
此时,童依瑾也已看到心上人,她不疾不徐的走向他,再缓缓转个圈,挑个眉,「敢问玉公子,我这样打扮可还行?」
他勾嘴一笑,「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行了,再多,我怕我会太骄傲。」她俏皮的朝他眨眨眼,脸颊也不知是冷风还是他的赞美,变得更为嫣红。
他轻声一笑,伸手想揉揉她的头,但见精致发饰,便收回手,直接牵起她的手,大方的相偕走进院门。
半晌,在富丽堂皇厅堂里,引颈盼着的朱家亲戚,就见到朱礼尧带着一个天仙美人走进来,瞬间,神情丕变的可不少。
不得不说,这两人站在一起极为登对。
但近年来,要给朱礼尧说亲的各家媒人早就踏平门坎,对象非富即贵,连公主、郡主都有,更甭提那些想沾沾朱家这座金山银矿的侯伯将军等清贵之家。
只是朱礼尧皆婉拒,而他这突然冒出来的心上人,即使容貌上等,但论出身,与那些金枝玉叶等闺秀有如云泥之别,哪里配得上呢?
有这种想法的,就有多年来掌管朱家后宅的魏鸶,她是打从心里看不起这黑市来的小娘子,但看到她长得这么娇美出色,浑身还有股生机勃勃的灵动气质,不禁出乎意料。
朱礼尧向众人介绍童依瑾,也同时为她介绍在座的每一人。
朱礼尧私下已同她说过今天可能会遇到的情形,眼下,她见每人神情都带着嫌弃、不喜,年轻点的,例如表姊、表妹的,眼底的妒忌要不要太明显?可她一想也明白,表兄弟姊妹在古代成一对很普遍,她横插一脚,她们嫁他的机会也跟着泡汤。
轮到长辈们,童依瑾都做足了礼数,认真地福了福身子。
但对那么多长辈,她特别注意的也就是同住的二房,认真说,朱益波的眉眼与朱益安这兄长只有五六分相似,朱益安要长得更好看,当然,最最好看的还是朱礼尧了。
此时,无宇快步进来,朝朱礼尧示意。
朱礼尧低头向她说:「我去处理点事,妳要不要同我去?」
「不用,你放心,他们不欺负我,我也不会欺负他们。」她的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因此离她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神情各异。
朱礼尧向主桌的族老们提了他先去处理点要事,很快便回,接着就快步离去。
这棵护住童依瑾的大树一走,气氛顿时不同,立在一旁的宁晏与小芷,饶富兴味的对视,他们可一点也不担心姑娘。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往童依瑾的脸上打量,话语也满是嫌弃,好像她并不在一样,「我听说她还有功夫,一个姑娘动刀动剑,不是太粗俗了?」
「离之可是朱家的顶梁柱,当家主母就找这出身有瑕的女子,也太不讲究了,这婚事W一不能真就这么定了。」魏鸶是打定主意要搅黄婚事的,她是看好娘家的嫡女。
接下来,堂内众人此起彼落的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童依瑾听到了,也看到很多人眼中的轻蔑与打量,她回想朱礼尧告诉她的,朱家百年世家,入朝为官的人不少,为避祸转入商界,但与朝中文武百官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少族人仍想回到仕途,多有攀附。
朱府占地广,大房占东半部,二房占西半部,朱益安身为当家人,经年带着儿子在外巡视,因而朱府中馈由二房掌管,只是二房始终没出半个男丁,接连纳了几个妾,也只生女孩,可朱益波不死心,依旧纳妾纳个没完没了。
大房不成亲,二房没男丁,谁承继家业?旁系有心人不知道都规划到哪儿去了,可朱礼尧天外飞来喜讯,还不将他们炸得外酥内嫩,这会儿见了她,自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尤其二房,如今握着中馈,油水能贪就贪,毕竟没有人会嫌钱多,童依瑾利索又有功夫,二房老爷朱益波可不希望她入门。
朱益波给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怎么说,也得下下马威。
「未来当家主母,可不能是误入丛林的小白兔。」魏鸶来自大家,相貌也好,一双丹凤眼微挑,煞有其事的先叹了一声,「离之娶了那姑娘,那些曾被拒绝的皇亲贵胄、大家闺秀当如何?她们可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想竟比不上来自罪恶城市的野丫头,这不是在羞辱她们吗?各位,我这可是善意的提醒。」
其他人连连点头赞同,如今的朱家只是商家,可没什么权势。
小芷跟宁晏却是忿忿不平,这是在羞辱姑娘。
两人正要开口,童依瑾却笑了出来,见众人惊诧的看着她,她才淡淡地道:「那些金枝玉叶怎么想,干我何事?我可不是倒贴朱少主,而是被请进来的,嫁不嫁他还难说,如果朱少主不够优秀、对我不好,我还不点头嫁呢。」
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众人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坐在主桌的长老也不悦了,「小小野丫头竟然敢拿翘?」
「就是,一只井底之蛙可别太嚣张。」另一名老夫人也跟着出声。
「本人可不是蛙。」说着,童依瑾浅笑一下,玉手陡地一拍,手边的花梨木桌面就碎裂一块。
众人脸色一僵,剎时,整个厅堂都寂静无声。
「妳这是在威吓谁?」魏鸶咬牙切齿的问。
「谁怕就威吓谁,反正妳一定是其中之一。」童依瑾也懒得给她面子。
魏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妳以为我们会承认这桩婚事吗?」
「嫁或不嫁的,反正嫁衣是我穿的,本人不急,妳又算哪根葱?」
魏鸶简直要气笑了,她指着自己道:「妳若进门就得喊我一声婶娘,无媒无聘的,这桩婚事只会沦为京城笑柄,都说一荣倶荣一损倶损,咱们朱家可是京城……」
「这是我与依瑾的事,婶娘放心,届时依瑾肯定是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凤冠霞帔也会奢华无比。」
朱礼尧的低沉嗓音传进来,众人一看过去,就见他从容地站到童依瑾身边,冷眼再一睨,众人瞬间噤声。
「离之啊,好在朱家是咱们大房在作主,不然我真担心朱家这皇商能做多久?虽然我也是女子,但有些女子愚昧又有愚见,眼界不高,身边的男人又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童依瑾清丽脸上的轻蔑太明显,要让人忽略也难,在座其他妇人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这姑娘太娼狂了!根本像个难缠的地痞流氓。
童依瑾舌战众人,众人皆落箭下马,朱府奴仆穿梭其间,见未来少夫人露这一手,个个可是心里痛快!
宴会在朱礼尧与童依瑾一起送客后结束,至于宴后他们怎么评论,两人都不在乎,朱礼尧带着童依瑾逛起朱府大宅。
朱府占地极大,若要走透,肯定超过一个时辰。东边院落是大房所居,他住的沧离院布局雅致,庭园花木林立,曲径通幽、亭台楼阁亦多,而朱益安的屋宇在更偏安静的别院,寒梅初绽,别有一番风华。
他带着她经过西边院落,这里归属二房,童依瑾不想去招人嫌便略过,但她内力深、耳力好,院落里乒乒乓乓的丢东西声音可没错过,包括两夫妻的对骂。
沧离院的暗卫多,府中外院有护院,内院则有丫鬟婆子守夜,为免发生不必要的困扰,朱礼尧让这些人都过来,让童依瑾见见,当然,也让这些人明白她的身分的意思,不得冲撞了她。
两人将东半部的宅子走遍了,一路上郎情妾意、情话绵绵,他看她时,目光宠溺温柔,与平时的冷漠不同,让初见的一干奴仆都看呆了眼,但随即也明白了,这未来主母可得好好敬着,她可是少主心尖上的人呢。
童依瑾更是黏糊,她开心的勾着他的手臂,有时偎入他怀里,有时亲他脸颊,两人亲亲密密,互动间,自然流露出愉悦快乐。
在小芷跟宁晏、无宇、无凛眼里,这对俊男美女两情相悦的幸福模样,可真是赏心悦目。
「在这里,若要使银子,不管多少,直接找账房支,我已经交代下去了。」
「不管多少都随我花用?」童依瑾看着朱礼尧问。
「随妳花!朱家日进斗金,进帐速度绝对比妳花钱速度快。」
「我自己也有座小金库呢。」她可不是要靠他养的。
朱礼尧将她拥入怀中,靠在她耳边低喃,「我知道,但我喜欢妳用我的钱。」
闻言,她的心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