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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上贼床 第6章(1)

  官衙外,求安拖着虚弱的身子击鼓鸣冤,一旁因为受陆震涛所托而不放心的鱼娘扶着她,怕她体力不支。

  衙役跑出来制止她,要她停止击鼓,可她不从。

  “你快走!”衙役喝道,“刑部李大人就要到了,别在这儿闹事!”

  “我要见官老爷,我要见大人!”她用尽全力的大喊。

  “别闹,再不走,休怪官爷我不客气!”

  “我要见大人,我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她哭喊着,“十二爷是无辜的,他是被冤枉的!”

  此时,她的击鼓声及骚动惊动了府衙内的欧阳勤。欧阳勤来到门外,得知她是要为陆震涛伸冤,立刻充满敌意。

  “臭婆娘!”他上前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将她狠推在地道:“快滚!大人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鱼娘扶住她,气愤地道:“欧阳大人,你说就说,干么动手?”

  “你最好带着这丫头离开,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欧阳勤语带恐吓。

  鱼娘知道欧阳勤是个卑鄙小人,凡是跟陆震涛相关的人事物,他绝不会留情,求安身体虚弱,她担心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加重病情。

  “姑娘,咱们先回去吧,我怕你撑不住……”鱼娘在她耳边悄声地说。

  “不!”求安神情坚定,不知哪来的气力往前爬去,跪地磕头,“大人,十二爷是遭人陷害的,他没有走私大烟,我能作证。”

  求安不知眼前的欧阳勤跟陆震涛有过节,一心一意的央求他。

  听到她说她能作证陆震涛是遭人陷害,欧阳勤脸色一沉。他多想报当年那五十大板的仇啊,要是求安真能证明陆震涛的清白,那他就报不了仇了。

  于是,他拔出了腰间的配剑,剑尖指向她的胸口,威胁道:“胡说八道!再不走,我杀了你!”

  她扬起头,眼底没有一丝惧色,“我要为十二爷伸冤。”

  “找死!”欧阳勤反转剑尖,欲以剑柄重击她的头。

  “住手!”突然,一声沉喝传来,正是刚抵达临河的刑部李大人。

  李大人未着官服,又少有人见过他,一路行来没人知晓他的身分——除了欧阳勤。

  他两年前犯下大罪之时,便在堂上见过李大人,自然记忆深刻。

  “卑职参见李大人。”欧阳勤收起剑,小心翼翼地说。

  闻言,求安知道眼前身着蓝袍,看似文人雅士般的男人正是李大人。她立刻爬至他跟前跪求,“民女叩见大人,我要为十二爷伸冤,证明他并未犯下国法。”

  李大人神情凝肃的看着她,沉默了一下,“起来。”

  一旁的鱼娘立刻上前扶起虚弱的她,“大人,这位姑娘可以证明陆震涛是被陷害的。”

  李大人直视着她,“小姑娘,你如何证明陆震涛的清白?”

  “民女亲眼见到有人将大烟与船上货物调包。”她说。

  “噢?”他眉梢一挑,略显讶异。

  欧阳勤上前,激动地说:“大人,切莫听这丫头胡言乱语。”

  李大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是说本官昏庸愚昧,不辨是非?”

  “卑职不敢。”

  “欧阳勤听命。”李大人威严地道:“立刻将嫌犯陆震涛提上公堂,本官要立刻进行堂审。”

  大牢中,陆震涛盘坐闭目。

  被关进大牢四天了,因为日进一餐,又经常在深更半夜让欧阳勤以问审的名义叫起,他吃不好睡不饱,憔悴清瘦了许多。

  即使走私大烟是死罪,但他并没有太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些年来国家多次征讨边疆,陆家可是提供了不少帮助,不只负责运送人员及物资,还捐了不少白银及军粮,因着对国家的这一点贡献,他深信自己即使真的走私大烟,也不见得会遭判死罪,更何况,他根本没做过这件事。

  这会儿,最让他悬心的是求安。那日他自河里将她救起时她已失去意识,大夫说若再迟些便是神仙难救,之后她昏迷不醒,身子冰凉,怎么都暖不了。

  他本是守在她身边的,直到欧阳勤押着他的船回到临河,说他走私大烟而将他收押大牢后,他才离开了她。

  求安还好吗?他不得见任何人,也无从自赵世东或任何人口中知道她的状况。

  她好吗?想起那一晚的事,他的胸口还会莫名的抽紧。

  原来她在他心里,已经那么重要。

  “十二爷。”这时,一名衙役来到牢外,十分客气地道:“李大人到了,他要立刻进行堂审,所以你可以出去了。”说完,他便打开了牢门。

  陆震涛站起,微微弯腰步出牢房,“有劳。”

  “哪儿的话,”衙役一脸歉疚地道:“我受过十二爷的恩惠,可却眼睁睁看着十二爷受罪,无计可施。”

  陆震涛拍拍他的肩膀,不以为意的一笑,“千万别放在心上,你也是听命行事。”

  “谢谢十二爷,”衙役续道:“不过十二爷放心吧,有个姑娘说她能为你作证,还你清白。”

  闻言,他一怔,“姑娘?”

  在他设想的发展里,并没有“姑娘”这号人物。

  “是的,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十二爷到了堂上便见分明。”

  听他这么一说,陆震涛迫不及待的想立刻上公堂。一到公堂,看见李大人坐在堂上,临河县官、欧阳勤亦在两旁,还有一位纤细的姑娘跪在堂前,正是求安。

  她要还他清白?莫非她看见什么又知道什么?

  正忖着,他被押至求安身边。

  “草民参见李大人。”他拱手一揖,直挺挺地站着。

  见他站着,欧阳勤喝道:“大胆!见了李大人还不跪下?!”

  陆震涛神情平静,“草民无罪,何须跪下?”

  一旁,求安抬起眼望着他,心头一惊,因为他的样子真的有点憔悴狼狈,不只满脸胡碴,身上还微微有了味道。

  见他清瘦这么多,她可以想见他在牢中必定过了几天不轻松的日子。

  看着,她不禁心痛,如果她早几天醒来,是不是他不用受这样的罪?

  “十二爷,对不起……”她声音虚弱地道:“我来迟了……”

  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及虚弱的模样,再听见她气若游丝的一声对不起,陆震涛的胸口一阵抽紧。

  “陆震涛,”这时,李大人问了,“大烟乃朝廷的特许品,不得私下买卖流通,但却在你的船上查获大烟,你可知罪?”

  “大人,草民绝无走私大烟。”

  “姑娘,”李大人转而直视着求安,问道:“报上你的姓名,说明你与陆震涛的关系。”

  “民女周、周求安,永乐人。”一直以来她都欺骗陆震涛,现在认了自己姓杜,恐怕只会引起他的疑心,因此她斗胆的欺骗了李大人。

  “周求安,”这时,李大人续问:“你说你能证明陆震涛的清白?”

  “是的,大人,十二爷的货物遭到调包的时候,我在现场。”她说:“我亲眼见到有人调包船上货物,欲嫁祸十二爷。”

  “若属实,为何你到现在才现身?”李大人问。

  “民女当时想立刻回去通知十二爷,无奈被真正的犯人发现,情急之下,民女跳入河中,之后我……”说着,她突然咳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见状,陆震涛立刻蹲下轻拍着她的背,当他一触碰到她,发现她的身子十分冰冷。

  “大人,她落水之后失去意识,寒气窜入体内,十分虚弱,可否……”

  “不,”求安打断了他,续道:“大人,我、我有看见那真正的犯人。”

  “是吗?”李大人神情严肃地道:“你可还认得出他?”

  “他化成灰,我、我都认得。”她神情坚定,语气笃定,“那人便是恭王爷之子范志霄。”

  此话一出,堂上一片哗然。

  “大胆!”县官斥喝,“你说的可是恭王之子!”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她目光一凝,直视着李大人,“大人廉明,当明察秋毫,还十二爷清白。”

  “周氏,你指控恭王之子,可有确证?”李大人问。

  “大人只要将范志霄提至公堂,民女便能指认他。”她说。

  李大人沉吟片刻,下令,“立刻传范志霄上堂。”

  范长庵跟范志霄正巧在临河,听闻求安所指控之事,立刻斥为无稽,但李大人奉圣令离京审案,范长庵纵使贵为王爷也不能违逆,于是便领着范志霄来到官衙。

  范志霄虽自认天衣无缝,就算求安指控他,只要他不认,李大人也奈何不了他,但一路上还是忐忑不安。

  来到公堂之上,看见当日他欲染指的少年郎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姑娘时,他先吓了一跳。

  “来人,备座。”李大人命人摆上一张椅子,“恭王爷,请坐。”

  范长庵是圣上的皇叔,自然备受礼遇。他落坐后,李大人便开始进行堂审。

  “周氏,你看清楚,你说的那个犯人是否就在堂上?”

  求安点头,手指着站在范长庵身边的范志霄,“犯人就是他。”

  “你胡说什么?”范志霄瞠目怒斥,“是陆震涛要你血口喷人,胡乱栽赃的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求安其实晕眩得十分厉害,而且身体冷得发颤,若不是靠坚强的意志力撑着,她已经倒下了。“大人,我亲眼看见也亲耳听到范公子掳走船工之女,胁迫他帮忙将货物调包,想教船到河安时遭当地监管官大人查获,嫁祸于十二爷。”

  “你胡说!”范志霄心虚,色厉内荏地道:“是陆震涛要你这么说的吧?哼!

  他让你女扮男装贴身伺候,天知道你们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范志霄,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闻言,陆震涛沉声一喝。

  “难道不是?”范志霄哼声。

  “就算我跟她真有什么,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他冷然一笑,“我未娶,她未嫁,两情相悦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再说,我跟她的关系与你调包栽赃亦是两件事。”

  “李大人,”范长庵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荒唐,但护子心切的他无论如何都要替儿子脱罪,“光凭片面之词岂能入我儿的罪?”

  “大人,”求安直视着李大人,“那日我要脱逃时,狠狠的咬了范公子一口,相信伤仍未愈,范公子若真无罪,就请他撩起右手的袖子吧!”

  此话一出,范志霄陆地一惊,下意识的将右手往身后放。

  见状,李大人神情凝肃,语带命令,“范公子,请立刻将右手袖子撩起。”

  “我、我为何要配合?她胡乱指控,我便要……”

  他话未说完,李大人手中惊堂木重拍桌面,打断了他,“这是证明你清白的唯一方式,你却不愿配合,分明有鬼。”说罢,他看向神色铁青的范长庵,“恭王爷,这事您怎么看?”

  范长庵沉默不语,神情凝重。

  “恭王爷,这事可大可小,您自己斟酌。”李大人将问题丢给了他。

  范长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范志霄。知子莫若父,看着范志霄脸上及眼底的不安,他几乎确定范志霄便是真正的犯人。

  “撩袖子。”他沉声说。

  “爹……”

  范长庵懊恼的瞪着他,“撩是不撩?!”

  眼见纸已包不住火,范志霄不情愿的撩起右手袖子,臂上果然有着清楚的牙印。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但因为求安实在咬得太狠,那伤没个把月是好不了的。

  看见他臂上的牙印,范长庵倒抽了一口气,倏地站起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废物!”他这是打骂给别人看的,不为别的,只为保这虽是废物,却是他骨肉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拿大烟这种事恶作剧?!”

  范长庵聪明,先将范志霄的罪行下了恶作剧的注解。

  “恭王爷,这是天大的重罪,可不是儿戏。”李大人说。

  “大人,”范长庵态度谦和有礼,“孩子不懂事,并不真的想致人于死,再说这大烟并未危害到任何人,亦无作买卖,是否此事就此打住?”

  李大人沉吟着,神情严肃而认真。

  范长庵看得急了,又道:“大人,小犬不才,本王自会带回亲自教训,不过这大烟,他肯定不是拿来自己用的。”

  “恭王爷意思是,此事要化小化无?”李大人神情凝肃,“下官向来公正,怎可……”

  “大人,”范长庵急说:“孩子贪玩罢了,并没害人。”说完,他狠狠的抽了范志霄两耳光,斥道:“爱玩吧?!瞧你现在可玩出火来了!”

  “爹,我……”

  “住口!”他恼怒地喝斥范志霄,然后转而向陆震涛求情,“十二爷,你不会追究吧?”

  陆震涛沉吟不语,脸上觑不出一丝情绪。

  在他为了求安而得罪范志霄这个小人后,他便猜到范志霄总有一天会跟他讨,因此派人在暗中注意着范志霄的一举一动。当他为了将货物调包而掳了船工的女儿时,陆震涛便已知晓,更将计就计让范志霄自以为陷害了他,并让欧阳勤逮他入监。

  商人是不会轻易搅和政局的,他不想得罪谁,也不想攀附谁,但凡是惹到他头上来的,他都不轻放。

  范志霄调包货物时,他虽可当场人赃俱获,但范志霄是恭王之子,临河县官在人情及权势压力下必然不敢严办此事。于是,他让范志霄把大烟放到他船上,再让船航至河安让欧阳勤查获,将此事闹大。

  他去函刑部李大人,也是趁机卖李大人一个人情。恭王虽是当今圣上之叔父却一直觊觎皇位,私下拉帮结党,收拢各方人马,圣上虽知道其居心,却始终无法抓到他的小辫子。

  李大人向来忠心于圣上,倾全力辅佐及支持他,可也对恭王无计可施。这次他给了李大人这个亲自堂审的机会,不只助他重挫恭王锐气,也让他有把柄在手,制衡恭王。

  他暗助李大人巩固圣上的地位,圣上及李大人往后自然会给他一些方便,这一切的一切全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求安。

  他真没想到她会成了最佳的证人,就因为她咬了范志霄一口,才教耍赖的的范志霄百口莫辩。

  现时,他的目的达成了,不只帮助李大人重挫恭王,又能在此时替恭王说话,给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一次的斗争,他是最大的赢家,里子、面子都俱全。

  “李大人,”他说:“草民想范公子应是一时好玩,草民跟恭王爷素有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就这么罢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范长庵总算松了一口气,眼底有感激地说:“谢谢十二爷的厚道及宽容。”

  “王爷言重。”他淡淡一笑。

  李大人能抓住恭王的小辫子,全靠陆震涛,这个面子他自然是要卖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官亦无意见,不过此事已传到圣上那儿,因此要记录备查,恭王爷……”他直视着恭王,“您没有异议吧?”

  范长庵好不容易保住儿子,还能有什么异议,点点头,莫可奈何的答应了。

  “那好,”李大人一脸神清气爽地道:“本官确定陆震涛无罪,立刻释放。”

  他一说完,跪在一旁的求安放心的笑了。

  “十二爷,太好了……”她说完,全身气力放尽,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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