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饺子吗?」阎明巍在儿子和未婚妻的薰陶下,如今见到没尝过的新鲜吃食都会充满期待,两眼闪闪发亮,有点吃货的雏形,「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饺子——皮透亮晶莹,似乎吹弹可破。」
「这是水晶蒸饺。」
「水晶蒸饺——这名字真好听。」阎明巍等不及的用筷子夹起一颗水晶蒸饺放入口中,饺子皮不烫,但里头的汤汁却烫得他张开嘴巴直哈气,还用手想据风降温。
见状,韩凌月不由得笑了,进一步解说,「这水晶蒸饺的特别之处在于水晶,饺子皮是用澄粉和生粉加了盐,用开水烫熟,搅拌均匀,再用猪油揉成光滑均匀的面团,醒上两盏茶左右的时间。待面团醒好了,搓剂子,擀面皮,放入馅料捏成饺子状,再放入笼屉,沸水上锅大火蒸熟,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阎明巍用力点头,逮住空档说了一句「好吃」。
见他吃得开心,韩凌月有说不出的满足,将来他们会成为一家人,能够有共同的乐趣再好不过。
阎明巍吃饱了,喝了一盏茶,恨不得摊平,可是某人死死盯着,他当然没有胆子得寸进尺。
「可以说正事了吗?」
「今日登高遇见晋王妃和英国公世子夫人,是吗?」
韩凌月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消息可真灵通。」
「暗卫需要回报你们一路发生的事,他们会随时提高警觉。」阎明巍一点也不愧疚,原本暗卫每隔三日至十日就要向阎川报告一次,只是惊马事件之后,他改了规矩,每次出门都得详述回禀一日经过。
「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若想解开谜团,凡事都得上心。」
老实说,她搞不懂这两者有何关系,不过他不介意麻烦,那就由着他,眼前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晋王妃和世子夫人的关系吗?」
阎明巍不解的挑起眉,「为何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不太清楚,不过晋王妃这个人争强好胜,晋王当初想娶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妹妹,她对世子夫人肯定有疙瘩,两人就算不是仇人,关系也不会太好。」
「对哦,你说过,我怎么忘了这件事。」韩凌月懊恼的拍一下脑袋瓜,「抢来的姻缘肯定很苦,她们的关系怎么可能好得了!」
「她们关系不好又如何?」
顿了一下,韩凌月说出补脑许久的故事,「你说,世子夫的孩子有没有可能被晋王妃掉包?」
「掉包?」
「对啊,因为恨,我就将你的孩子偷走丢弃,弄了一个不知从哪儿抱来的孩子给你,让你一辈子养着别人的孩子,然后有一日,我就告诉你,其实你一直在养别人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在出生时就被扔进山里喂狼了。」韩凌月觉得女人狠起来比男人可怕。
阎明巍觉得太荒谬、太难理解了,「她们又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如此吧。」
「你不妨换个角度来想,对晋王妃来说,抢夺妹妹姻缘这件事,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将来有一日她若成了皇后,那更是令她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耻辱。」虽然干坏事是她自个儿的主意,但人就是喜欢将矛头对准别人。
「她坐不上那个位子。」
韩凌月偏着头瞅着他,「皇上看不上晋王?」
「皇上对晋王这个儿子还算满意,可是晋王对晋王妃却不满意。」
韩凌月秒懂了,没有人规定皇子成了皇帝,他的正妻一定会成为皇后,只是初登大宝的皇帝在名声考量下,通常会维护「糟糠之妻」。
但其实从皇子到皇帝,这段路程可遥远了,正妻能否一路相伴到最高处,真的很难说,而且遇到一个狠心的皇子,为了得到更大的助力,提早解决原配是必要的。
「她能不能坐上那个位子,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将孩子掉包?」
阎明巍还是否决这个猜想,「晋王妃没有那个本事将手伸入英国公府。」
韩凌月闻言一噎。对哦,英国公府可不是小老百姓,晋王妃也不可能将世子夫人身边的人全收买了。
「还有,晋王妃上哪儿找来孩子掉包?首先,孩子必须相同时间出生,最多快上半日一日,要不世子夫人肯定会察觉到孩子不对;其次,孩子不像父亲,好歹要像母亲,不可能两个都不像,而据我所知,卢家这位小公子容貌似母。」言下之意,孩子不可能被掉包。
韩凌月张着嘴巴,可一句话也反驳不了,若是卢家小公子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世子夫妻应该早就怀疑抱错孩子。
手指轻轻敲着几案,阎明巍得到这个启发,生出了个想法,「虽然掉包不可能,但偷走孩子却有可能。」
韩凌月怔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夫人若是生下双生子,偷走其中一个,你觉得如何?」
韩凌月先是惊愕的瞪大眼睛,接着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不可能,世子夫人不至于连自己生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若是遇到难产呢?」
咬着下唇想了想,韩凌月还是摇头,「除了神智不太清楚的傻子,当娘的不应该不清楚自个儿生了几个孩子。」
「说不定当时她的神智真的不清楚。」
韩凌月很不服气,「我的故事有高难度,你的故事绝不可能。」
「我们来打赌。」
韩凌月懒得理他,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
「无论如何,我会盯着她们,以后遇到她们,能避开就避开。」今日发生的事至少证明一件事——小家伙绝对跟世子夫人有关,而且晋王妃很可能知道真相。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遇到她们。」
「好啦,我走了,凌丫头睡着了记得梦到我。」站起身,阎明巍飞快的在她额上偷得一吻,然后转身大大方方的穿过侧间,从堂屋离开。
虽然这个场景不是第一次,韩凌月还是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文成侯府的侍卫难道全是摆设吗?阎明巍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完全不怕惊扰到任何人……好吧,人家就是强悍,文成侯府的侍卫在他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说不定他从正门走进来,侍卫还不敢拦他呢。
等一下,他刚刚唤她什么?凌丫头是吗?
许久,韩凌月才回过神,好吧,他们一个十六,一个二十五,九岁的差距在这个时代算是大了一点点。
算了,这不是重点,她还是乖乖关门睡觉了。
*
无论是将孩子掉包,还是偷走孩子,阎明巍私心觉得可能性都不大,因为是英国公府,这可是大周少数几个有底蕴的权贵之一,万不可能在卢家第一个孙子辈上头犯这样的错。
可一回到敬国公府,见到阎川,听见他们在四海茶馆的盯梢终于有了突破,他兴奋之余,同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晋王妃真的跟义帮合作,她的手有没有可能伸入英国公府?
「你确定看见的是晋王妃的人?」
「对,我记得她是纪老夫人为晋王妃安排的管事——张嬷嬷,深受晋王妃的信赖倚重,她跟四海茶馆的陈掌柜应该很熟悉,陈掌柜一见到她,立马将她迎进厢房,不久之后,义帮的人也来了,虽然不确定双方是否见面,可时间上太过巧合了。」
「这个四海茶馆应该是晋王妃的产业。」若没有登高闹出来的口舌之争,他可不敢如此肯定。
「晋王妃未免太大胆了,怎么敢跟义帮合作?」阎成忍不住惊呼出声,义帮组成的成员皆是帮闲,他们每个后头都有自个儿的倚仗,换言之,他们牵扯的关系太复杂了,有时候他们都很难齐心,期待他们成为自己的势力,那是痴心妄想。
阎明巍嘲弄的撇了撇嘴,「她可能对自个儿太有信心了,相信她能掌控得了义帮,而不是落在义帮手上,任人予取予求。」
「小的觉得晋王妃是迫于无奈。」阎川是暗卫,负责保护,也负责搜查,有很多事他更清楚,「虽然纪家是江州的世家大族,不过后辈子孙没有什么惊世之才,晋王妃的父亲算是最出色的一个,不过他也只个刑部侍郎,比下有余,但想往上走,又没那个本事。」
「若是如此,晋王为何选中纪家结盟?」阎成不解的问。
这一点阎明巍倒是很能理解,「晋王不想引起皇上猜忌,他不能选个太强大的妻族,但他也不想委屈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不上不下,纪家算得是恰如其分的选择,可惜纪侍郎能力欠缺,始终入不了皇上的眼,这么多年还是蹲在原地,晋王越看越心急,这才会盯上文成侯府。」
阎川点了点头,接着道:「纪家祖先留下来的产业真的很雄厚,要不也不会拥有江州首富之名,不过纪家是文官,即便舍得砸钱养侍卫,也无法跟武官之家相提并论,更何况他们首先考量的对象是几个当官的,尤其是纪侍郎,因此即便大姑娘嫁给皇子,纪家也很难陪嫁侍卫给她。
「晋王妃为晋王生下长子,地位稳固了,开始想着将来要助晋王登上大宝,若是如此,她手上就不能无人可用,想要培养自个儿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最好的法子是求助晋王,可惜晋王对女人干政颇有微词,她只能寻外人合作。」
「寻外人合作并没有错,只是合作的对象很重要,义帮谁都碰不了。」阎明巍都不认为自个儿能掌控义帮,这些闲着没事干的人后面的靠山一个比一个还硬,碰上一两个跟他有仇的,这太容易了。
「晋王妃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无知者无畏,只是是好是坏,取决于人。」阎明巍摆了摆手,对晋王妃这号人物实在没多大兴趣,「义帮的人还在明州吗?」
「对,看样子他们没有打听到消息不会离开,但只怕是白费功夫,就是奶娘也不清楚小主子是捡来的,庄子上的人更不用说。」阎川不得不说主子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阎明巍略一思忖道:「他们想打听什么消息,安排我们的人透露给他们知道,尤其是捡到小家伙的情形,不过莫让对方察觉是我们有意为之。」
「这是为何?」
「事情越明朗,他们越会采取行动,而我们也才能查清楚真相,这总比如今全靠猜测来得好吧。」
阎成举双手赞成,「这倒是,一直在原地兜圈子,不进也不退,闷死人了。」
「我明白了。」
「还有,打听清楚英国公世子夫人当初生孩子的情况。」阎明巍还是很难相信英国公府这么没用,轻而易举就让一个女人搞鬼成功。
阎川忍不住又问:「难道小主子真是英国公世子的孩子?」
「不重要,盯紧他们,保护好小家伙。」小家伙就是他的孩子,即便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自他从狼口下保住孩子的性命,就立下重誓将孩子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英国公世子又不是没有儿子,也不差小主子。」阎成说得乐观却很担心,小主子明面上老爱吐槽主子,其实很崇拜主子,小主子一直很在意不像主子这件事,因此过去谁说他不像主子,他就跟谁翻脸。
其实,小主子对主子一样重要,老太爷走了之后,若不是有个儿子,主子能否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都很难说,过去几年他们父子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我的儿子喜欢待在哪儿是他的事,谁都管不了。」阎明巍道。
阎成和阎川相视一眼,主子很显然相信小主子是英国公府的孩子,而这似乎也预告着一场孩子争夺战即将开打。
*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是当证据真的摆在面前,纪安蓉还是惊得说不出话。
「王妃。」张嬷嬷担心的唤道。
许久,纪安蓉终于挤出声音,里头充满了怨,「没想到他的命这么大,没有让狼咬死他,也没有让马撞死他!」
「王妃,虽然阎小将军是在虎阳山捡到孩子,但唐婆子是不是按照指示将孩子丢弃虎阳山,这还是需要唐婆子亲口证实。」张嬷嬷相信两个孩子为同一人,但没有唐婆子的指证,王妃就可以事不关己,而这才是她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找到唐婆子灭口。
纪安蓉显然也想到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唐婆子。」
顿了一下,张嬷嬷不自觉的压低声音,「老奴感觉自个儿被人盯上了。」
纪安蓉不悦的皱眉,「什么被人盯上了?」
「老奴不太确定,就是觉得身后有只尾巴,回头看又什么都没发现。」张嬷嬷还有未竟之语——她怀疑对方是擅于跟踪的高手,而能够拥有这样高手的应该是阎小将军,可想而知,应该是王妃那次登高引来的麻烦,但这些话她不敢说,王妃肯定会不高兴。纪安蓉不是看不明白,而是不想承认,「你怎么如此粗心!」
「老奴一直很小心谨慎,也不知道如何被人家盯上的?」
「以后出门多留点心。」
张嬷嬷小心翼翼的道:「老奴担心对方已经注意到义帮了。」
「那又如何?义帮专门帮人打探消息,找他们的又不是只有本王妃,那些能抓到夫君养外室的夫人不全是靠义帮得知消息的吗?」纪安蓉真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当初她愿意接受陈掌柜建议跟义帮合作,不只是因为她手上无人可用,更是因为义帮就是靠打探消息挣银子,万一不小心教人知道她沾上义帮,也不至于一巴掌拍死她。
张嬷嬷张开嘴巴又闭上,其实她盼着主子将连络陈掌柜和义帮的事交给别人,可她也知道主子身边无人可用。
「嬷嬷,当初就是靠你才能拉拢唐婆子,你应该很清楚她有哪些亲人旧识可以帮忙藏身。」
「唐婆子有心躲起来,肯定不会去那些地方。」
「这都过好几年了,若她在外头过得不好,肯定会回来寻人帮助。年纪越大,越想回到自个儿生长的地方,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回京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可张嬷嬷的心情很矛盾,找到唐婆子灭口,固然能让她们安心,但知道真相的并非唐婆子一人,唐婆子说起来只是一个执行者,而真正熟知细节的还有好几个。
其实,随着真相浮上台面,王妃的不安会越来越大,唐婆子解决了,王妃的目光自然会注意到其他人,而她这个知道最多秘密的亲信,会不会成为王妃下一个不得不除去的目标呢?
「慢着,唐婆子的事还是别交给义帮,你自个儿来找。」
张嬷嬷闻言顿时懵了。
「唐婆子的事越隐密越好,若是将义帮扯进来,本王妃担心反而会闹出大事。」纪安蓉不是不清楚义帮的危险,可是现况没有给她选择,打探消息的事倒是无妨,可唐婆子关系到一个大秘密,她不能冒险。
张嬷嬷想哭都哭不出来,怎么最后麻烦全落在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