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他请了假、盖上那件防她曝光的外套,还在校门口等她放学,说声谢谢算应该。
“对我,妳只有谢谢可以说吗?”陈让臂弯让她倚着,低下头轻问,迷迷糊糊的巧芸“嗯?”了一声,歪斜的小脸又晃了晃。
“喔……还有我同学都说你很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作梦还是醒着,全身飘飘然,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妳觉得呢?”陈让单手就搂住了这个摇头晃脑的女孩。
“不……不知道……”因为醉酒,她说得含含糊糊。
“不知道?”
“其实你有的……有的时候人很好啦!呵呵……”巧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只是好像都不说出来……”她醉了,吐出藏在心里的话,只是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意识模糊的她开始手足舞蹈。“就像你今天啊,明明就是来解救我的嘛……干嘛不承认?”她一边说,一边可爱地凑上小嘴,眼睛瞇瞇的、唇瓣噘成圆,迷迷糊糊“亏”着陈让。
这时候的她,收起了白天的防卫,展露率真的本性。
“我……”巧芸的贴近,让陈让提了一气,要自己克制。
巧芸说到这儿,手一挥,竟挂在他颈上。“你……呵呵……该不会是不好意思承认吧?”
话才说完,她站也没站稳地一个踉跄、险些跌跤,陈让索性双臂一举,将她打横抱起。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真正镇住这丫头了。
她的脸蛋倚着他的胸膛,手腕勾着他肩背,陈让的呼吸明显急促,他们两个第一次,如此靠近。
“我有不好意思承认什么?”似乎是被说中而急于解释,还是其它的原因,陈让脸颊开始微烫。
巧芸微张的樱桃小口、弯弯的眉毛、带着稚气又透着红润的小脸蛋,似乎不断地诱惑着他。陈让再吸了口气,把她抱到床上,这时他需要的是意志力。
“我答应过,不会欺负妳。”
他低声说着,却不知道是说给巧芸听,还是自己。
从小就心仪的女孩子,现在甜美地躺在自己怀中喃喃梦呓,之间没有距离、没有心机,这要他这个男人……如何压制蠢蠢欲动的心。
陈让越是不想失去自制力,越是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巧芸……”
“嗯?”
“我想……”
“想什么?”
他声音变得更低缓厚磁,他缓缓地低下头,向着床上的巧芸,想要在这个宁静的夜晚,给她一个克制不住的亲吻。
“我想我们可以有个好的开始。”陈让带着感性的双唇,已经凑到她唇边,他是答应过巧芸没错,在她醉时如此“趁人之危”,也不是他陈让的作风,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打算将理智暂时抛一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给她一个吻。
他越靠越近,两人间的温度越来越烫,陈让甚至屏起气,就要覆上她的唇。
“嗯……”就在这个时候,巧芸举起手往脸上去。
陈让马上“心虚”地抬起了头。
被她发现了吗?
不过巧芸眼睛睁也没睁,挥了挥手,依然梦周公。
唉!这丫头,偏在这时候,抹了抹自己流下的口水。
翌日傍晚,陈让又亲自开车将巧芸从学校接回家。
巧芸气嘟嘟地趴在桌上,百般无聊地写着数学习题。
陈让扬言每天都要亲自送她上下学,表面是关心,巧芸瞥了他一眼。“哼!还不是要盯我盯得死死的?”手上的笔有一搭没一搭的算着。
昨天不小心喝醉,是谁说一醉解千愁?她现在只有要命的头痛。
头快爆炸了,怎么喝醉这么难受?巧芸写着写着,看着那些平时拿手的排列组合算式,平常闭着眼睛都会写,现在却是越看越模糊,眼皮一重,巧芸“砰”的一声倒在作业上,又睡着了。
时钟的指针在墙上转了好几圈,脑袋不能运转的巧芸昏睡一整夜。
这时有个高挺的身影,悄悄出现在她身边。
“又睡了?”陈让轻轻拨开她的发。“连两天都没睡好,sheng体怎么受得了?”
白天接送她上下学的时候,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知道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倔强的小丫头。”他嘴上念着,却又带着笑意。“不过就是这份倔强,让我相信妳一定过得了这一关。”
巧芸独自被送到陈家,孤单地必须重新面对一切,这个年纪,还得面对所谓的“婚姻”,他心里不会不明白她的懊恼和不甘。“妳是邵家小公主,没什么事情不行的。”
他低语,昔日那个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小女孩,他对她有信心。
不过这天地不怕的小公主,也是个爱流口水的小丫头。
陈让抽起一张面纸,扶起她的脸颊,挡在她小嘴和作业簿的中间。
睡着的巧芸不知道自己已经快把作业簿给沾湿一片,幸而有陈让细心地替她铺上面纸。
陈让在她身旁坐下,开始翻起她的作业本。
在她来陈家之前,她的字迹清晰,数理的考试,也都能轻松及格。
“但现在却满篇红字。”他带着些许的心疼说着。
于是陈让拿起笔,开始替她订正修改,其实巧芸的聪颖,他早就明白,不是每个女孩都有本事搞翻天下,巧芸偏偏就有这等本事。
她反应快、不服输,小脑袋瓜转啊转地,就是一条整人诡计。而他陈让,就是爱。
乖巧娴静的女孩他见多了,成天想进陈家门而来攀关系的女孩,他不知道回绝过几回,那些平淡如开水、温顺地想成为陈家好媳妇的女人,他没兴趣。
打从巧芸踏入他的世界,没错,的确是天翻地覆,但他像成瘾了般,爱上她带来的色彩。
“妳很有本事,让我替妳写功课。”他嘴角扬起一弧笑,笑里,有他白天不肯承认的宠爱。
笔动得飞快,陈让面对这些数理习题,显得相当上手,他欣赏巧芸,因为她和他一样有灵光的脑袋。
“小丫头,如果妳的精力肯用在这儿,妳早就跳级毕业了。”他牵起嘴角,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冷静惯了,总是静静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在内心暗自思量,谋定后动。但巧芸不一样,她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直率得让他享受着她带来的种种不一样。
或许就是他们有这些一样、和那些不一样,让他对她,爱不释手。
“啊!几点了?我怎么睡着了!”
翌日一早,巧芸被阳光唤醒。
“现在六点半,妳还有时间过来好好吃顿早餐。”
巧芸眼睛都还没全睁开,冷不防背后就有声音回答她的问题。
“你吓死人啊你!”她马上大声抗议,从睡眼惺忪到倏地圆眸大瞠,可爱的表情,让陈让心中莞尔。
“你站在我背后多久了?”她本要挥手擦一擦口水,家仆马上递上毛巾。
“从妳流口水开始。”
“你!”
陈让示意家仆把巧芸的碗筷摆上餐桌。“不用浪费时间找我吵架,妳今天必须把早餐吃完,才能去上课。”
巧芸这两天闹情绪没睡好,陈让希望她能多照顾身体。
“你将军啊你?”
“将军?”说着,陈让硬是拖她走向餐桌。
“你把我当小兵命令!”巧芸对陈让的口气很有意见。
“有这么嚣张的小兵吗?”陈让说完,拉开了她的椅子。
“你干嘛?”
“跟妳一起吃早餐。”
他说着,却听见巧芸提高分贝。“谁要跟你一起吃啦!”
一起、一起,什么都要一起吗?住一起、上下课一起、她不要那么多一起。
她的脸庞略过一丝羞涩,不过很快地被她的尖嗓取代。
“看到你,我就吃不下!”
没想到陈让理也不理,竟然已经……亲自帮她盛起稀饭、抹起土司。
“我让他们准备了各式早餐,妳再怎么挑,都能挑中几样喜欢的吃,没有理由吃不下。”
“不用你鸡婆。”巧芸见到陈让这样“不顾身分”地帮别人准备餐食,本能反应就是抢下他手中的果酱刀,她还没能接受他这样“亲自照顾”她。
不料陈让的反应也不小,他使力握住了手中刀子,动也不让她动。
无数的经验告诉了他,这丫头要是碰上刀叉,准没好事。
“你!”
这回没有打算大动干戈的巧芸,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陈让,她慌忙一放,手腕一缩,但瞬间又被自己“心虚”的举动给惹得恼怒。
她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不干不脆了?
因为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抬眼,冷不防对上陈让的目光。怎么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好像很有感情?
“我不吃土司啦!”她慌忙随口一喊。
“没关系,这里有鲜奶、有烧饼、有色拉和法国面包,还有……”陈让当真为她准备了满满一桌各国料理,彷佛就是告诉她,别想撒野。
“通通不吃、通通不吃!我就是没有胃口!”
她急了,因为她好像快要抵挡不了这个宅男的关爱。
这怎么行?她要捣蛋、她要唱反调、她要抗议啊!她不要这样轻易地就点头,她对自己说过,怎么可以嫁一个懦弱无能大病号臭宅男。这些话才绕在耳边,今天早上是怎样?随便一桌料理就感动她了?
她邵巧芸哪是这么好打发的?
陈让却没有随之起舞,只是唤来了管家。
“照顾邵小姐是我们陈家的责任,今天这些她都不喜欢,明天请厨师再设计一份餐点,要让她满意为止。”陈让交代,老管家头可大了。
巧芸听了,心中更烦躁。“你不要这么、这么……这么鸡婆!”
她想说的是不要这么关心我,但她抵死也不想承认,这一瞬间她好像快没招数了。
“是鸡婆、多管闲事都不重要,妳的健康才是重点。”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些恶心的话你想说,我还不想听……
巧芸不知怎么着,一点也不自然,随手拿起眼前的小餐包啃了几口当作交代,这个陈让烦不烦,这样乱他都不介意。他不发怒,她要怎么继续造反下去?
小餐包到底是什么味道,巧芸还真的一点也没感觉,不过此时她胸口倒是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滋味,莫名其妙地涌上她喉间,让她食不知味、不敢正视,甚且……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巧芸吞了几口餐包,匆匆忙忙地换上制服,被陈让送到学校。
她翻开昨晚的作业。“这……”一大片口水,被几张面纸挡在作业簿上。
“要你多管闲事啊!”她知道家仆不会那么好心,会这么做的只有陈让。“我看你是在笑我流口水的样子吧!”她喃喃地对着作业簿低语。
还好有这几张面纸,不然巧芸这本作业簿一定报销,不过就在这时,她听见老师喊着她名字:“邵巧芸,妳在发什么呆?上台把昨天作业的答案写出来。”
顿时全班的眼睛都看着她,但巧芸没在怕,这些题目她平常看都懒得看,简单得要命,但是现在……没睡好的她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她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写就写啊!”她不服输地讲在嘴巴上,心里却有些发慌。但,她看见作业里除了面纸,还夹了一张memo纸。
这不是答案吗?
巧芸瞄了一眼,马上意会这题怎么解,走到黑板前啪答啪答写得快速又得意,下台还不忘将头抬得高高的。
台下还传来隐约的声音。“哇!巧芸这么厉害,这题最难了耶。”
哈!她开心地回到座位,这下她威了,老师没话说了吧!巧芸低头看看那张小纸条,上头的字……好吧!她承认挺好看的。
这张没让她出糗的字条,巧芸本随手要揉进抽屉搁着,但伸起的手犹疑了下,看看上头陈让的亲笔字迹,又贴回原处。
“好吧!谢谢。”她对着字条说着。“但不代表我就会乖乖嫁给你。”
于是觉得这堂课老师要讲的,她都会了的巧芸,把作业簿摊开放在桌上,再偷偷拿出小说,打算度过这堂无聊的课。
怎知小说才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一张一样字迹的便利贴:“不想嫁人就好好念书,如果妳能向妳爹地证明自己有能力不用陈家照顾,就能拒绝他的安排。”
巧芸看完哼了一声:“讲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我看是你自己也不想要鸟这场婚约嘛!谁理你。”说罢,管他三七二十一,继续翻开小说。
她开始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推理故事,怎料阴魂不散的陈让,在她看到第三章时,又贴了张纸条:“我只看到这里,就知道结局了,所以妳如果够聪明,就不要浪费时间,乖乖上课。”
巧芸低声嘟哝:“鬼咧!什么结局?你说说看啊!”她翻开下一页,竟又让她看见同样字迹的字条。“看来妳还是不死心,告诉妳,女配角的哥哥是凶手,就这样,不用再看下去了。”
巧芸圆眸一瞪,看个小说也这么啰唆!她气得用力合上书本,忘记自己还在课堂上,大声嚷嚷:“你真的很机车耶!阴魂不散!欠揍啊你!”
她一喊完,就知道完蛋了,全班顿时安静,大家回头看着莫名其妙的巧芸。
“丢脸……丢大了。”她整张小脸蛋瞬间涨红。
倒霉又糗大的巧芸,就这样被叫起来罚站了一节课,直到下课,大家还在背后默默笑着。
傍晚,陈家。
“都、是、你!害我丢脸丢到家了!”巧芸一脚踹开陈让的房门,吓得正在为三少爷倒茶的家仆杯子都打翻了。
陈让正在下棋,见到这怒气冲冲的丫头,手没停、头没抬。
巧芸看了更火:“你还有闲情逸致在下棋!我今天被你害得丢脸死了!”
只听见陈让不疾不徐说道:“我怎么害妳?”
“你!”
“课是妳该上的、小说是妳要偷看的,妳不感谢我帮妳写好数学解答,还回来骂人?”陈让一边说,一面在棋盘上放下一颗棋子,气定神闲。
“你怎么知道我上课发生什么事?”巧芸提高分贝地质问。
怎知陈让眉毛微微上挑,便不搭理。
巧芸见他不回答,更是满面怒意:“你就是这样,又宅又自以为是,才没人陪你下棋!”
说到这,巧芸停了停,心生疑惑:“咦!对了,那你是在跟谁下棋?”
只见陈让一个人对着棋盘,没有人和他对弈,他是在干嘛?
而陈让神情依然专注在棋盘上,好像那些棋子比她还重要。
巧芸忍不住再怒言:“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讲话?”
“我在跟自己下棋。”陈让悠然自得,和怒火冲天的巧芸恰恰相反。
“跟自己下棋?你神经病啊你!”
其实陈让想让她明白,人要懂得安静下来和自己相处,心灵沉淀了,才能和自己对话、才能成长。他年幼时卧病无法玩耍,但却也因此更有机会思考领悟。
“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希望妳能多思考。”陈让恬静地对着巧芸说。
“你的意思是嫌我吵?”巧芸手插上腰,满脸怒火。
“有时静下心,才看得到事情的真谛。”
“事情的真谛就是我懒得理你!”
巧芸气呼呼地回房,今天已经够衰了,回来还要被人嫌。她火大地在房里乱摔东西,桌灯匡啷倒地、枕头棉絮乱飞、书包飞向墙壁再掉到地上,不过这样的场面算客气了,家仆们在门外面面相觑,此时巧芸白天偷看的那本小说从书包落出。
小说刚好翻到最后一页,巧芸眼睛大瞠。“什么?结局真的是他讲的那样?”
她不可置信地把书捧起,她一向以自己的领悟力自负,什么数理、推算公式,她听一遍就懂,这种推理小说同学没几人有兴趣,她却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但……这宅男,功力也不低?
“所以……”巧芸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他半夜在客厅关掉电视,是因为他早猜到结局了?”她想起那天晚上陈让将电视开了又关。“最后他再打开对着电视傻笑,是因为他猜对了?”
巧芸慢慢放下小说,眼睛眨呀眨地,开始回想这些天她新认识的陈让。
他的确很有耐性,她把陈家搞得天翻地覆,也不见他发过火,也好心的帮她请假、写答案。好吧!她承认他也挺聪明的。“这点跟我一样,没什么了不起。”巧芸努努嘴,此时,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陈让站在门外。“还有件事,我说最后一次,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不要再说‘我也不想鸟这个婚约’这种话,听见了吗?”。
巧芸莫名其妙地圆瞠双眸,现在是怎样?她上课讲的话他都听得见?他装****器了是不是?
“另外。”陈让还没说完。“明天开始,早半小时起床,我会看着妳把早餐吃完。”
他有完没完?!
“还有,”巧芸瞪大眼睛,听他继续碎碎念。“今天上课没注意听的地方,必须作习题补回,现在就开始写,我一小时后会回来检查。”
你够啰!陈让。
“最后,希望妳每天睡前半小时,能试着静下心来思考,今天发生了哪些事,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
改你的头啦!我最需要改进的地方就是想办法让你闭嘴。
“现在妳不说话,不代表妳同意,妳应该正想着该怎么跟我唱反调。”陈让不疾不徐地补上了这一句,揭穿了她的心思、切中她所想。
“别再浪费时间了,留点力气多念点书,妳会有不错的成绩。”话落,他关上门从容离去。
巧芸鼓起腮帮、伸出手指对着门大喊:“你、你、你……你这个讨厌鬼!”刚刚才努力想着他的优点,好啦!现在通通收回。“阴魂不散的家伙,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