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先让为夫的抱一下。」
儿金金一退三尺远,一脸嫌弃。「不要,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字还挂在喉咙底,窈窕的身子已经落入魔掌,被人好一番蹂蹒。
儿金金娇嗔不已,俏脸氤氤着美丽的粉红,半推半就一指戳在苏雪霁胸口,「你在外乐不思蜀,还记得有我这个糟糠妻?」
这醋味直灌苏雪霁脑里,可见妻子有多惦记他了,他的心涌起满满的柔情,冷不防含住她那不安分的指头,轻嚼了一口。「天地良心,我一办完那边的事,多逗留片刻都不敢,这不是紧赶慢赶的赶回来了?」
「怎么没看到丁大哥?」她问了一嘴。
「我与他在府城门分的手。」
「你有空给丁大娘和老爹送点东西过去,丁大哥帮我们太多。」
「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就去丁家。」
儿金金头一偏,指的是厢房毛嬷嬷等人。「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你先去沐浴,我去下饺子,边吃再边说吧。」儿金金整理了下紊乱的发丝,给苏雪霁下饺子去了。
苏雪霁起身去净房痛快的洗了个澡,当他浑身舒畅出来时,儿金金已经下了一大盘的羊肉饺子和一大碗的片儿面,里头还有雪菜、冬笋和腌制好下锅的猪肉。
一碗上好的片儿面面条筋道、汤汁浓郁、肉片鲜嫩、笋菜爽口,吃起来回味无穷,儿金金这碗面以上四点都做到了 苏雪霁才张嘴,儿金金便知道他要说什么。「饺子和面条我都给厢房的客人送去了。」
她一直等到苏雪霁把饺子和面条都吃了一半才发问:「说吧,是怎么回事?」
苏雪霁搁下筷子。「这得从会试说起……」他说了很多、很杂,但也很仔细。苏雪霁在会试时的主考官姓周,他不是别人,便是周枚在朝中身为二品大员的儿子周舟,在检视贡院送上来的举子名单时,周舟便看见了苏雪霁的名字,这让他想到父亲月前家书中提及的人,便留了心,等到阅卷,看见其出类拔萃,字字珠矶的文和字,不由得击节赞赏。
苏雪霁的考卷博得所有考官的认同,周舟便好奇的想见他一面,毕竟他的父亲对人对事向来严谨有度,能让他提及,入了他老人家眼的人自然非同小可,而自己在阅卷之后也发现此人的确不凡。
这一见,他发现苏雪霁有股面熟的感觉,只是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左思右想,这时会试已经放榜,苏雪霁被取中了会元,接着便要殿试了。
不出所料,殿试时,面对皇帝的策卷,苏雪霁不惊不惧也不疑,虽然是最后一个交卷的,但那策卷却令皇帝一看再看,皇帝当场将那卷子让殿上大臣传阅,众臣私语,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小子要是抡元,可就是三元及第,是连前朝都不曾有过的人才啊!
不出意外,皇帝朱笔一批,苏雪霁成了状元郎。
琼林宴时,一干举足轻重的权臣都来了,其中便有盛国公府世子盛英。
盛国公年纪已经大了,国公府举凡对外的应酬都交予世子,世子早年镇守西北,立下汗马功劳,回京述职后,皇帝给了他承恩将军敕封,手下五千兵权。
盛英怎么看苏雪霁怎么狐疑,今年的新科状元实在长得太像自己的父亲,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以为过。
说是他爹的私生子,年纪对不上,但如果是他的儿子……盛英心里一咯噎,想起了他那失踪十几年的嫡子。
年纪对得上,模样对得上,可盛英还是不敢冒然去认人,于是他问到了周舟头上。
周家与盛英的妻子平珞的娘家有好几代的交情,平珞年幼时曾在周家私塾里读过书,与周舟也算青梅竹马,可自从平珞过世以后,周家与盛家便逐渐疏远,除了公事,两人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讲话了。
周舟没给盛英什么好脸色,「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居然问到我头上来,你到底将苏状元的母亲置于何地?」
盛英被他劈头劈脑削了一顿,心中也恼火,但是有求于人,姿态还是要放低一点。「我这不是不确定想求证一下吗,我听闻周大人见过苏状元,与他有过谈话,你觉得……他像珞儿吗?」
盛家弄丢嫡孙的陈年往事,对外虽说是孩子夭折了,但是,对熟悉内情的几户人家根本瞒不过去,周家是其中之一。
周舟压住了想破口大骂的冲动,不管怎么说逝者已矣,如果能认回血亲,也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我觉得苏状元更像盛国公一些,但是仔细瞧,他的眉眼的确有几分平家妹妹的影子。」至于你这亲爹,还真半点不像!
盛英得到准话,便找了借口把苏雪霁请到了国公府。
苏雪霁在国公府见到了许多人,包括盛国公、盛英如今的继妻、庶子,甚至偷偷来看他的毛嬷嬷。
盛国公一见到他就涕泪纵横,像,实在太像了,苏雪霁的长相与他年轻时一模一样,要说没有血缘关系,谁会信?
盛国公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让毛嬷嬷验了苏雪霁肩上的胎记,当年给平氏接生的稳婆曾说嫡孙身上有个翅膀形状的胎记,这胎记,毛嬷嬷也知道。
毛嬷嬷还说,他们家夫人送走孩子前留给了孩子一对花簪,她要见花簪。
那对花簪被苏雪霁送给了妻子,所以,趁着苏雪霁要返乡接儿金金进京,毛嬷嬷就跟来了。
苏雪霁也见到了他那位庶兄盛辞,根据一路上毛嬷嬷的诉说,这位庶兄是世子爷镇守西北时带去的通房生的。
那位玉树临风的庶兄是照着国公府长孙标准培养长大的,本该通情达理,肚能容人,可盛辞对苏雪霁的到来很是敌视,接着便是满满的排斥和讥讽。
苏雪霁坦言告诉盛辞他对国公府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丝毫不感兴趣,换来的却是这位庶兄嗤之以鼻的冷遇。
毛嬷嬷还说,当年盛英新婚没多久就去了西北,国公府是什么人家,不可能让长媳随着夫君去西北侍候的,因此即使新婚也得留在府中侍候公婆,打理中馈,说难听一点就是守活寡。长媳的房空了三年,夫婿不在家,她又怎么可能替盛府开枝散叶,为此,没少受国公夫人的磋磨和冷待。
好不容易三年后盛英奉诏回京,那次回来,在家住了两宿,终于让平氏怀上了孩子,但是家中还有两个盛英的姨娘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平氏的身子不算好,弱柳扶风,为了孩子,平日保养的药物都忌了口,就连生病也不敢多吃一口药,就怕害了孩子,怀胎十月,简直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到了发动那天,毛嬷嬷千防万防,没防到后院的姨娘调虎离山,把她引开,来到平氏的院子,戳了平氏心口一刀。
姨娘告诉平氏,盛英远在西北的通房一个月前已经生下庶长子,这消息整个国公府都知晓,那通房也因此抬了姨娘。为了她肚子里这个嫡孙,国公夫人下了封口令,在平氏生产之前,不许把消息泄漏出去。
平氏怀胎本来就艰难,受了这刺激,霎时心灰意冷,她与盛英是年少情侣,也曾有过山盟海誓,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但是,他做了什么?
她辛苦的怀胎,为他生儿育女,他却管不住下半身让通房怀了他的种,忍不住也就算了,还把孩子生了下来,她这些年在国公府的辛苦忍耐又是为了谁?
她心如死灰,一度孩子根本生不出来,最后虽然勉强的生下胎儿,却血崩不止,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儿托给了毛嬷嬷,让她找一个可靠的人把孩子送到她的嫁妆庄子,她不想孩子在没爹没娘的国公府长大。
「可这是国公府的骨血。」毛嬷嬷为难极了,她跟着姑娘陪嫁过来,姑娘的辛苦和苦楚她都看在眼里,但是她一个下人,她也无能为力啊!
「不,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她要报复盛英,他对不起她,她要报复!
平氏逼迫着毛嬷嬷应允,毛嬷嬷只好照着平氏的遗言,趁人不注意时把婴儿偷偷送出了国公府,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那家生子的婆子早被府中的姨娘收买,拿了双方的钱财,一出京城就把婴儿用木盆装着放入河中,任他自生自灭,她则是潜逃的无踪无迹。
直到庄子的庄头等不到人,着人送了密信回来,事情才闹开,国公府这才知道嫡孙被送出了府,下落不明。
后来纵使府里发动多少人马,也在极为偏僻的山区九曰晁角找到隐姓埋名的婆子,闯祸的姨娘也被发卖,但是小主子仍旧没有消息,一年两年的过去,国公府的人也熄了那个心思,从此不再提及。
小主子不见了,毛嬷嬷的内心受尽煎熬,她也受了极重的惩处,可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国公府,她卑微的熬忍下来,苟延残喘的活在没有主母,没有任何靠山,受尽同样下人讥笑讽刺践踏的国公府,只求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小主子平安归来,到时候她才能带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到黄泉去见她家姑娘。
「我这趟回来,就是要带你进京。」除了认亲一事,君上没有让他去翰林院,而是把他指到了兵部四司的清吏司,管全国兵籍武器及武科考试,做一个六品京官。
从他开始叙述在京城发生的一切,儿金金沉默得很彻底,苏雪霁慌了,他拉着她的手,望着垂眼的她。「金金,你会随我进京吧?」
「我可以不要去那劳什子的国公府住吗?」她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干么要去京里头看人脸色?
「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回去盛府。」他自己已经有了家,而且他也过了对亲情渴望的年纪,生母不在人世,盛英又续了弦,他们自己成一家,他回去做什么?
碍眼吗?没必要。
「咱们要是买不起京里寸土寸金的宅子,可以在京郊买一间,就咱俩住那里,连同那两只狗。」他都想好了。
儿金金睨了他一眼,已经有软化迹象。「它们有名字的好不好,咬你裤脚的那个叫赏墨,小的叫花白。」
「我家娘子学问越发的好了。」他笑道。
「少灌我迷汤,它全身乌漆抹黑的要叫什么?你又不在家,我只能凑合着取了。」
「那你是答应了?」
「换个地方住也没什么不好,人家不是说嫁鸡要随鸡,嫁狗要随狗,太白哥哥,你是鸡还是狗?」
苏雪霁从长凳上起身,一把抱起儿金金进房,语气暧昧。「等一下娘子就会知道为夫的是鸡还是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