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却说进苏雪霁的心底,比吃了蜜还甜,半天没任何表情的五官终于有了波纹,给她一个眼神后,挑挑眉,开了金口,「夜深了,回秀州的路不好走,副提举大人要不在寒舍住一晚,明日再走?还有,金金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断没有回娘家再嫁的道理,除非我休了她,只不过,大人可能要失望了,苏某这一辈子都不会休妻!」
要是这点样子都不做,传出去人家只会说儿金金这身为人家女儿的不敬不孝,父亲远道而来,却连留宿都没有,太过凉薄,苏雪霁不会让人泼这种脏水在她身上。
儿立河在女儿这边没讨得了好,听女婿客气的挽留,还想摆摆谱,可是,他那是什么眼神?彻骨的冷,没有一丝人气,还带着股令人畏惧的固执与阴鸷。
儿立河从没看过这样冷漠又凌厉的眼神,被看得头皮发麻,心脏紧缩,一时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雪霁看得出来,这位岳父已感受到他挽留的「情真意切」,至于留不留下来,脚长在对方上,他也不能勉强是吧?
宅子的墙也就隔着那么一层,里头说了话,外头仔细还是能听见的,那蛮横的祝锦儿就隔着门喊了一嗓子,「我死都不要住这破地方!」
儿金金偷偷给锦儿姑娘赞声好,她还巴不得这两位赶紧走,外头的爆竹此起彼落,她今年也买一大串,她也想和苏雪霁一起去放爆竹,吃饺子。
饺子是莲花白拌肉的,等会儿也给肉肉送几个去。
儿立河出门安抚祝锦儿的大小姐脾气,哪里知道她就是要叫给儿金金听的,嚣张狂妄道:「什么叫做不好找住的地方?你哄着我跟你到这地方来,还让我受这么大的委屈,只要我告诉娘,有你受的!」
这已经是全然把儿立河的脸踩地上了。
因为祝锦儿的无比坚持,他们终究离开了。
「我觉得你爹在那新家,日子并不好过。」苏雪霁关上了门之后说道。
「他自己选的,我能说什么?」儿金金耸肩,她也很无言好不好。这个年因为儿立河过得糟心,但是,他们不会让日子受他影响。
初一,走亲串门,夫妻俩去丁家、魏家、胡家拜了年,年初二苏雪霁陪着金金回了儿家,满腹的疑问才得到解答。
回家路上,儿金金有些难以理解的把这件事说给苏雪霁听,「你说他好端端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去倒插人家的门户,入赘当人家的继父?」
从梅氏口中,这儿立河倒插门的人家来头还挺大的,女方是秀州布政使司的独生女,有过一次婚姻、育有一子一女。
那一段婚姻结束是因为男方暴病而亡,她便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儿立河会与她遇上,是因为那位祝娘子去寺庙祈福上香,回程见到落魄又不失英俊的儿立河,一见钟情。
因为家世身分差距太大,祝家一开始是不答应的,但是祝娘子被鬼迷了心窍,用绝食来抗议,祝老爷无法,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儿立河入赘。
而他那市舶司副提举的甜枣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否则他一个只认得几个大字的乡巴佬又哪里坐得上副提举的位置?
儿立河这些年不敢和家里联络,一来是因为祝娘子不许,二来他入赘时曾答应祝家再也不与老家往来,也就是断绝一切关系,这次,借着去歙州办事的由头,冒着大风雪回老家想看看多年不见的女儿,这才得知儿金金已经出嫁的消息。
他劈头受了儿立铮一顿骂,身为上门半子的儿立河把在妻子儿女那边受的窝囊气都爆发了出来,兄弟俩你来我往,不客气的大吵了一架!
梅氏为人温和,说到这里也只骂了儿立河一句没出息,便再没有其他。
儿金金总算理解那祝锦儿为什么对儿立河这个继父没半点敬意,颐指气使的态度,根本把他当个下人看了。
在她眼里,儿立河大概和奴才差不多吧。
苏雪霁替她拉了拉帽兜,虽然说今日的天气还不错,雪停了,可外头的路还是滑,步子不小心迈大了,还有滑倒的可能,他便牵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往回家的路上走,十指交缠始终没分开。
「不要失望,你还有我。」他的声音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当他愿意的时候散发的魅力无穷。
他的内心比所有人都满足,因为他爱的人就在身边。
儿金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对那个人没有期望,所以哪来的失望?」
每当苏雪霁这般温柔又专注的跟她说话,儿金金都觉得自己幸福得要冒泡。
「我媳妇不是那等钻牛角尖的,聪慧又可人。」
「你再夸我,我就会忘记我是谁了。」他向来不是那种嘴甜的人,行动多过言语,但是每每说的话会让儿金金觉得原来这世间还有人因为她的存在而感觉到美好,因为她的存在能让他感到拥有幸福和未来的期待。
苏雪霁捏紧她的手。「虽然那人是你的生父,但只要不来找,咱们就当没这个人。」
只要她那便宜爹不要再想起这个女儿,不来指手画脚打歪主意,一切都好商量,否则真的别怪他翻脸!
「知道了。」她也这么想。
「还有,我要让你知道,我是不会休妻的,不管他要带你回秀州,还是要另外替你找更好的对象,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他想都别想!」儿立河的出现也给了自己一个警讯,他和媳妇也该圆房了。
他一直在等她及笄,把她变成属于自己的人,终于再过两天就是她生辰了,他苦笑,还要再忍二十四个时辰,怎么好像二十四年那么漫长?
他对她的渴望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我就一直赖着你不放,你也别想我会把你让给别的女人,谁敢来抢,先吃我的拳头!」她也不会把丈夫让给这世间所有敢肖想他的女人!
儿立河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
走完亲戚,回过娘家,夫妻俩安逸的在家里晒太阳、嗑瓜子、吃春卷、喝水果酿酒,逗逗肉肉,日子快活得很。
至于苏雪霁想要给妻子的狗崽子,也不知是不凑巧还是怎么着,苏雪霁一直寻不到看对眼的,所以他们家里至今还是只有肉肉一只算不上宠物的宠物。
这天儿金金睁眼就闻到一股清炖猪脚的味儿,起床洗漱后,她用面脂均匀的抹了脸,又换上过年特意做的新袄子,只觉得自己天天都穿新衣会不会太过奢侈了?
苏雪霁推了门进来,手里用木盘盛着一大碗的猪脚面线,上面卧着一个红蛋,他额头微微见汗,看得出来在灶间忙活好一阵子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家里也没什么事要忙。」一回屋就看见清爽明丽的小媳妇,苏雪霁心里顿生柔情。
「你不也这么早起?」她总不好说大抱枕一离开床,她就感觉到了,她压根不敢想过没多久苏雪霁就要赴考去,到时候这么大一张床,她可怎么睡?
「今日是你的生辰,得吃猪脚面线和红蛋,添福添寿,岁岁安康。」苏雪霁眼里都是似水的温柔。
「你再拿个碗来我们一起吃。」她嚷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她生辰耶,也只有凡人才时兴过生日,真好!
「你是寿星,这碗都是你的,里面还有,我去盛。」知道她胃口大,这么大一碗估计她一个人也吃得的。
儿金金等他又端了一碗面线来,把自己碗里的猪脚和蛋分了一半给他,两人笑呵呵的吃得干干净净。
家里不成文的规定,不论吃什么,只要是食物都要扒进嘴里,要是真的吃不完,也不能浪费,所以,他们的煮食分量都不多,恰恰好够两个人吃。
苏雪霁把碗盘收进了厨房后又进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
「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及笄之日,这个是我送的及笄礼。」乡下姑娘不兴贵族大家那一套,没办什么隆重的及笄礼,就是家里人简单过。
锦盒打开,是一对玉质花形簪,最令人赞叹的工艺是那花蕊是用同一块玉雕琢出来的,根根分明,花瓣栩栩如生,叶片清透内敛,是一对非常有质感的花卉簪子。
「这花簪应该是我娘放在我襁褓里唯一的信物。」他把娘亲留给他的信物给了妻子,他想娘亲不会介意的。
这对花簪儿金金从未见过,该是他一直细细收藏着,直到今天才拿出来送给她,这等心意,太贵重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哪能给我?」用来证明身分的物件呢,哪天他亲爹娘寻来了,才有个根据证实他的身分,要不留着当个念想也好,她哪能拿他这么重要的东西?
「拿着吧,他们要是真的有心想认我,又哪是这两根簪子的事?」都这么些年了,真要找早就找来了,要是无心,再多的证明也无用。
他把儿金金的木簪拿下来,一头如同绸缎般的青丝披泻了下来,苏雪霁以指当梳,把她柔细的头发重新挽成束,盘在脑后,用那两根花簪固定住头发,拿了铜镜给她看。
「如何?」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微笑的儿金金,小媳妇美目流盼,像一朵粉粉嫩嫩俏生生的花,美得他移不开眼睛。「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就多了两根簪子,又加上她今天穿的掐腰袄子,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她整个人都明丽了好几分。
苏雪霁修长的指抚上她的脸,掠过眉毛、鼻子,最后停留在嘴唇上,目光万般流连。
「秀色当前,今日我要当一回小人,不,往后再也不当君子,太难受了!」
儿金金被他逗笑,向他甩了个秋波。「那就别忍了,今日我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你!」
苏雪霁眼里一暗,一下把她按倒,沙哑着声音说道:「敢这样勾引男人,你看我怎么整治你?」
他心情澎湃。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虽然看似稚嫩,却能为人妻为人母了,看着小姑娘由含苞待放到逐渐绽放,虽然焦急,又何尝不是一种等待的幸福?
儿金金推他没推动,手却被苏雪霁拉到一个滚烫的地方。
「我想了你很久,想到我都以为自己是断袖了!」
儿金金有些哭笑不得,也带着他的手碰触自己还不算大的小桃子,声音如丝,「我长大了。」
苏雪霁脸泛着红,手掌心的触感饱涨柔软,让他激动得连眼睛都成了红色。
这是同意补他洞房花烛夜的意思吗?
别说苏雪霁好不容易等到妻子及笄,她这一主动,哪个男人还忍得住?
他把粉色的帐幔勾下,拥着怀里的软玉温香,覆了上去……
粉帐剧烈的抖动之后,传来苏雪霁喘息道:「你再忍忍,我就快找到了——」
「我觉得好像还要再下去一点……」这是儿金金幽微的提点。
原来,不只有她未经人事,她的太白哥哥也一样没经验。
她出嫁的时候,也不知梅氏是忘了,还是没心情顾上给她夫妻闺房乐趣的小黄书,也就发生现在一对小夫妻得从头摸索起,男人找不着曲径通幽窍门的小慌张了。
搂着媳妇腰肢的男人下半身一沉,隐约的,帐幔里只听见儿金金轻呼,贝齿咬上了苏雪霁的胳膊。
夫妻闺房之乐这样的事情,对男人来说是根本不用学习的,摸索过后便是如鱼得水,渐渐碰撞出了乐趣。
事后,两人都大汗淋漓,真要说,苏雪霁还想再来一次的,不过,他亲了儿金金几下,忍住了。
儿金金年纪还小,又刚圆房,怕她受不住。
他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温存,让彼此属于彼此。
苏雪霁翻身下床打水,用沾了温水的棉巾替儿金金清理,又替她穿上中衣中裤,把她塞回床上,确定她舒坦了,才去清理自己,接着也躺回床上,相拥而眠。
两人成亲以来,第一次睡了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