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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女争夫 第9章(1)

  秋霞原谅了所有欺悔过她的玉工,却偏偏不原谅穆怀远。

  “秋儿,你真的不理我?”

  那天接受玉工的赔罪道歉后,穆怀远让边关护送她回去,自己则与总管等人继续完成玉衣的打烊,等完成后,已经很晚,他去厢房看她,可她根本不理他,还不准他碰她。

  这可让他纳闷了,今天他为她出了气,现在却要忍受她的气,这是何道理?

  “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他蹲在她面前追问,感到惊慌和恐惧。

  对一个女人产生如此的恐惧,那是他穆公子前所未有的经历。

  她依旧端正地坐在那里,背脊挺得跟笔杆一样直,漂亮的小睑绷得死紧,以致于他担心只要轻轻一碰,那白皙的脸皮就会瞬间粉碎。

  “你再不告诉我为何不理我,我就要抱你土炕了!”他威胁她。

  想到他真要那么做的话,她根本无力反抗时,秋霞开口了。

  “你不守信!”

  “我怎么不守信了?”见她终于开了金口,穆怀远高兴的坐在她身前问。

  “昨夜我们说好的事,你都没守住!”

  看到他不解的神情,她气呼呼地提醒他。“你答应过,我们的婚事先不对外人说,可今天你在大殿对所有人说了,你还答应过从今夜起,我住厢房,你睡上房,可现在你来了,还想上炕,你要别人修玉德,那你呢,这是修玉德吗?”

  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而她立刻指责道:“你还笑?”

  他马上神色一敛。“好吧,我不笑,可你的指责没道理,第一,我没有对“外人”说,今天这些人都是我的人,你将来是我的夫人,是他们的女主人,如果我今天不把这话说清楚,以后就别想再说清楚!我不允许任何人蔑视你!”

  她僵住了,她确实没有考虑到这点,如果让这些人以为她是“荡妇”的话,那以后就算她与他成亲,污名也会跟着她一辈子。

  “再说……”他继续道:“工匠之间已有暗自争斗、各拉门派的苗头,我也是要借此机会敲山震虎,给他们一个警告,玉德不修,难成大器,你是聪明人,该看得出,管理这些玉工不能只是顺从、忍让,得刚柔并济,软硬兼施。”

  “你说得对。”秋霞承认道:“我只想到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又气你冒险,万一那些玉工宁死不认错,你失去他们,必定会影响进度,因此一时忘了要管理这么多自以为是的玉匠有多难,是我不该生你的气。”

  他笑着抱过她,亲亲她的脸。“知道我最喜欢你的是什么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

  他再亲亲她的鼻尖,欣喜地说:“我喜欢你知错即改,从不矫饰的率真,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真正的玉人,个性像玉石一样温润,声音像玉石般清扬动听,我想,那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我相信一定是。”她柔情似水的看着他。“不然像你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向不爱的人提亲?”

  “没错,你总是比我更能看清我自己。”他抱起她,走到炕前放下。“所以不要怪我留下,我的地方永远是你在的地方!”

  说完,他吻住了她。

  这一夜,他们像早已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亲密恋人那样,自然地结合,从容地爱抚,在温柔缠绵中分享着永恒不绝的爱。

  春天来了,冰雪已经融化,庭院里处处可见柔嫩的绿色。

  秋霞喜欢春天,觉得生命的轮回仿佛都是从这个时刻开始的。

  沿着走廊漫步,看着那点点绿色,她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

  这里面,也正孕育着一个已经快两个月大的生命,这是她刚刚才从一个老女仆那里确定的。

  最初的惊慌过去后,她现在满怀喜悦。

  那个老女仆说得对,孩子是神赐的礼物,是生命生生不息的象征。

  爱的耕耘,爱的播种,爱的结晶……她想像着,这个凝结了爱的小生命,该是多么的聪明、漂亮和健康啊。

  怀远知道了会怎么样?

  一定会欣喜若狂!

  想到他,她心里充满了温柔的情感。

  过去这两个月,她在“五仙堂”获得了尊敬相爱护,她感到幸福而满足。

  表面上她与穆怀远各自回到了从前的生活模式,她每天在兰坊琢玉,他则不时出外巡视其他作坊、洽谈生意。但实际上,他留在“五仙堂”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且不管她如何反对,仍时常夜宿她的炕头,带给她无数美妙的惊喜和体验。

  他是一个感情浓烈,保护欲极强的男人,她渴望立刻告诉他这个喜讯,因为她知道,他会很高兴,会深爱他们的孩子,如同爱她一样。

  可是她不会这时候去打扰他,这几天他都在“玉花宫”督工。玉片无论大小都得雕花镂空,才可串金丝,因此目前那里的活儿最紧。

  她按捺着急切的心情,安抚自己,等晚上见到他时再告诉他。

  走过穿堂时,她的身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那熟悉的怀抱令她心里一惊。

  “怀远!”她侧过脸喊他,一个炽热的吻落在脸上,她娇羞地捶打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快放开,被人看到多羞人?”

  “看到就看到,怕什么?”穆怀远转过她。“我马上得走,想多亲亲你。”

  走?她愣了。“你不是才回来没几天吗?干嘛又得走?”

  “事情来得突然,我会快去快回。”他回答得很简略,秋霞明白他的行踪关乎金丝宝玉,不可对人透露,于是没多问,任由他牵着手,两人同往上房走去。

  看到边关提着个包袱站在门口,秋霞问:“这次边关也跟你去吗?”

  “不去,他留下照顾你。”

  听到他的话,边关对秋霞笑笑。“冷姑娘别担心,这次堂主去不了几天。”

  知道他又在打趣她,秋霞红了脸,她和穆怀远的事,唯独瞒不过这个机灵的奴仆。

  穆怀远睨着他。“少废话,好好保护她,若出了事,我找你算帐!”

  “是,奴才明白。”

  穆怀远带着秋霞进了屋,把门关上。

  看到他神情不对,秋霞有点惊讶,虽然每次他们分别都会难分难舍,可那主要是她,他很少这么感情外露,于是问他:“你不是赶着要走吗?什么事?”

  他目光阴郁地看着她,然后将她搂进怀里。“你爹爹的遗体找到了!”

  “爹爹?”仿佛头顶上响了个惊雷,她两耳轰鸣。

  “是的,我刚得快信,他老人家的遗体被抛弃在黑牛山,可能你堂叔想让野兽替他湮灭罪证,但冰雪冻住了遗体,现在冰雪融化,被你我的朋友古淮南和罗玉蝉发现,现在他们已将遗体送去官府,我在官府备过案,因此可作为证据追查。”

  是玉蝉帮了忙!

  想到远离的朋友,她心里充满怀念和感激。

  可想起屈死的爹爹时,她伤心地哭泣道:“他是个魔鬼,杀害了爹爹,还弃尸荒野!我恨他!”

  他因她的痛苦而痛苦,任何言语此刻都显得那么无力,他只能紧紧抱着她,不断亲吻她,告诉她,他定会替她讨回血债。

  想到他还有急事得赶路,秋霞强忍悲愤,擦干眼泪对他说:“爹爹的遗体找到了,可还得找到证据,证明是那恶贼做的案,否则,他还是会找借口脱罪。”

  “是的,现在不仅我们在找,官府也在找,这个案子一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到那时,我们一起厚葬你爹爹,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她点点头,催他快走。

  临走时,穆怀远关切地说:“这几天,我看你脸色不好,不要太累了。”

  秋霞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孩子的事,可是已耽搁了他不少时间,她只好留到下次再说了。  ,

  抽出手,她搂着他的脖子,用力亲吻他,对他笑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等你回来后,我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现在就告诉我吧。”

  “不啦,你已经迟了,快走吧,等你回来时,我会好好告诉你!”

  他看看无情的日头,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

  穆怀远走后第三天,秋霞在兰坊为玉器画样。

  “金缕玉衣”除了求奢求贵,更求保精气不外泄,保尸骨不腐烂。因此在制作玉衣时,每片玉片都必须紧密细致,丝毫不可有遗漏。

  她现在正在琢磨的,就是这些细碎的部分。

  忽然她眼睛发黑,这几日常常困扰她的恶心欲呕之感,再次攫住了她。

  想到不能污了美玉,她捂住嘴跑到门外,在屋后墙角下呕了起来。

  可干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却浑身虚软得无法站起。

  她伏在墙上,闭目让那痛苦的感觉慢慢消退。

  “你说她在这里,人呢?你敢骗我?”

  一个尖锐高亢、傲慢无礼的声音乍然传来,她悚然一惊——是方芳!

  那个女人来干嘛?她要找谁?她惊悸地想。

  “我没有骗你,冷姑娘每日都在这里,可能临时有事出去了。”

  说话的人是边关。

  那个女人要找的人是她!她震惊而迷惑地想,边关为什么要带那个女人来找她呢?而且,边关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害怕那个女人,为什么?

  一个个的问题冒出来,她直觉那个女人的出现,一定与穆怀远有关,八成是听说了什么,特来问罪,想到腹中的孩子,她保持冷静。

  “边关小亲亲,你想我吗?”

  方芳忽然改变的语气,让秋霞大吃一惊,浑身起了不自在的疙瘩。

  “想不想嘛?我可想死你啦,来吧,现在没人……你不是喜欢我吗?”

  “唉,不要恨我薄情,如果你不是奴隶,我早就嫁给你了。”

  柔媚得令人骨头酥软的声音飘出窗户,秋霞仰头看着那离地过高、无法窥见到里面的窗子,真希望能知道机灵的边关为何变得如此沉默。

  “快告诉我,那卢儿是不是上了穆怀远的炕?”

  “是……”

  秋儿脑袋一晕,边关一——个她视之为朋友的男人,竟然如此没骨气!

  “怀远对她好吗?”

  “好……”

  “我要杀了她!”方芳暴怒地将放置在案几上的一排玉器扫落在地。

  多少年来,她处心积虑,就是想成为穆怀远的夫人,她不仅要穆怀远的身心,还要穆府的财富和地位,要所有人羡慕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可现在,一个卑贱的小卢儿,竟敢跟她争夺这个她已经谋划多年的宝座,她岂青善罢甘休?

  一阵响声,秋霞知道那个女人正在毁坏美玉,而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穆怀远心爱的作坊和玉器!

  她站起身,匆忙跑进作坊。

  “边关!”当看到两个紧抱在一起的身影时,她大叫了一声。

  两人迅速分开,边关羞愧而慌乱地看着她。

  方芳则扭着腰向她走来,她阴冷地说:“呵呵,看看这装模作样的小狐狸精,还真有点堂主夫人的架势呢!边关,去把风!”

  她忽然改变语气,对边关大吼。

  “你要干什么?”边关壮胆问,却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贱奴,除了陪我睡觉,让我开心外,你没有资格问任何事!”

  那清脆的掌声和方芳无耻的言语在兰坊内回响,秋霞震惊得无法动弹,但仍期望得到边关的帮助,于是大声说:“边关,不要听她的!”

  可是边关佝凄着腰,高大的身躯骤然间变矮了,当他满脸通红,用内疚而羞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黯然离去时,秋霞觉得他很可怜,也很可悲。

  就在她同情那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奴仆时,脖子上忽然一阵冰凉。

  她猛然回头——方芳正对着她冷笑,一条用来固定弓子的铁线,缠上了她的脖子。

  “你想干嘛?”她惊慌地抓住尚未勒紧的铁线,将它扯离了自己的脖子。

  可对方细长的手臂随即取代铁线,卡住了她的脖子,并将她拖倒在地。

  “贱货,你真的以为可以取代我的位置吗?”方芳低吼着,死死勒着她。

  秋霞无法呼吸,只能用四肢抵抗,可方芳的力气很大,她异常凶狠残暴,她拖着秋霞走过那堆碎玉器,锐利的玉片划破了秋霞的衣服和肌肤,可她感觉不到痛,她尽全力与勒在颈子上的手臂搏斗,争取更多的空气。

  忽然,扼住她呼吸的力量消失了,可她尚未来得及喘过气,被妒火烧昏头的方芳就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一次又一次地往墙上撞。

  滚烫的液体由额头流下,腹部的痛感袭击着她的意识,头晕目眩中,她不反抗了,只是蜷缩起身子,护着肚子,祈求老天别让这个疯狂的女人伤到她的孩子。

  但她的不反抗并没有让方芳感到满足,她忽然揪住秋霞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并从身上抽出一把刀,在她面前晃动。

  “看看这个!”她冷笑。“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我要你知道,穆怀远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你想要男人,就去找这把刀的主人!”

  她再将手中的刀晃了晃。“还认得这把刀吗?”

  秋霞当然认得,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出是那把堂叔用来杀死爹爹的镶玉宝刀!

  “冷二呢?这刀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宝刀在此,说明仇人也在此!她忘了身上的疼痛,甚至忘了腹中的胎儿,仇恨之火在心里燃烧。

  方芳冷酷的眼里闪过得意之色,“看来冷二那色鬼没对我说谎,你果真跟他有一腿。他正在外面等你,是不是很想见他?唉,我可怜的表哥被要惨嵝!”

  “滚开!”不顾头上的伤,她猛地拱身,将方芳推到一边,然后吃力地站了起来。

  “贱婢!这么急干嘛?你该先感谢我把他带来!”被她推倒,方芳怒气冲冲地跳起来,像个泼妇般扑向她,将她撞得跌倒在身后的石锅上,她猛然吸了口气,抱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你竟敢对我动手,来啊!”方芳冷笑着对她举起明晃晃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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