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午后,蝶儿飞舞在争奇斗艳的百花群间,穿过价值不菲的池上拱桥,越过四季不同风情的假山假水和亭阁,蝶儿兴奋地飞呀飞,从镶着珠宝的窗棂缝口,溜进了熏着香气的闺房。
突然,一声巨大刺耳的瓷器破碎声吓得蝶儿乱窜,震得顶上屋瓦嘎嘎作响。
「妳……妳这丫头,实在气死我了,枉我掏心掏肺地对妳,妳居然把我这么珍贵的宝贝给打碎了……真是……真是……」身穿上好绸缎衣裳的俏丽姑娘,紧捉着垂在胸前的两条发辫,雪白的娇容此刻涨红成朱甘色,一口怒气梗在喉头,几乎说不下去。
只见那名被骂的女子,小眼儿一睨,轻轻扫过一地碎尸残骸,视线立即对回气到浑身颤抖的女人身上。
「妳……妳都没话好说吗?」女子横眉怒目地瞪着毫无反应的丫鬟,头上那串串珍珠坠饰,因主人气恼得发颤,正摇晃着互相轻撞。
「小姐要奴婢说什么,奴婢刚刚说的还不清楚吗?」从那淡淡的口吻里不难听出,她也忍无可忍了。
「妳妳妳……」
「我我我、我什么?小姐要不要先喝口茶再骂人?」被骂的丫鬟不慌不忙地比了比一旁纯金打造的茶杯。
闪耀着金黄光泽的芸露茶水,是用取自于直上天宇的千尺高山的露水,搭配春季才能在边疆采撷到的芸树叶片冲泡而成,水软茶叶甘甜,据说喝了这茶水,不但润喉,还能让声音如夜莺娇吟般悦耳。
「妳!」女子一口气喝光了金杯内的茶水,圆眼一瞠,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这丫头以为喝杯茶就能让她消气吗?哼,门都没有!
「妳这个臭丫头,都怪我平时宠坏了妳,让妳目无主子,别以为我真不敢治妳,很好,我这就赶妳出去,看妳还能嚣张到几时,快,妳给我滚出钱府去!我再也不要见到妳!」
又来了!
「小姐──」这声小姐,出自于另一旁想要平息主子怒火的丫头。
「小金,不准说情,这次她是真的惹毛我了,我非赶她出去不可!」女子斩钉截铁地道,气得甩袖离开。
一刻钟后,就见即将被赶出府的丫鬟,褪去原本华丽衣裳,换上一袭粗衣,从钱府大门大摇大摆,不,应该说是,让人列队欢送出去。
「小紫,一路顺风!」
「紫丫头,这次别忘了再替老刘我带点新奇的东西回来。」
「紫姊姊,我们会想念妳的,还有,别忘了我们的礼物哟!」
听听,这样是一个被主人赶出府的丫鬟应受的对待吗?
「银妹妹,等一下!」
话声方落,一个满头笨重金饰,金黄绣花鞋,金黄色丝绸罗裙,一身金碧辉煌的女人,喘息着追了上来,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都会联想到一样东西──金子。
「金姊姊,别跑了,妳别忘了妳这一身行头有多重,妳个儿又那么小,跑起来会累死妳的。」
看到金梓手上用金色绸缎布包裹的包袱,银紫心里有数。
「我……我怕追不上妳嘛……」金梓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金姊姊,麻烦妳转告妳家小姐,没有一个主子赶下人走时,还会送上大把的银票和银两。」
光瞧那布包的大小比上一次大了那么多,就可以想见里头装了多少银两了!她一个人拿着这么显眼又沉甸甸的金包袱,摆明了就是告诉有心人士,我是一头大肥羊,欢迎大家共襄盛举来洗劫我。
金梓撇嘴纠正道:「那不只是我的小姐,也是妳的小姐呀!银妹妹,我们同小姐一起长大,妳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疼我们,她哪次赶妳出门,不替妳准备个妥当?就怕妳路上饿着、睡不好,小姐虽同妳斗气,可心底还是挂着妳不放。」
银紫拒绝接收那么沉重的包袱,只从中抽了几张面额不小的银票。
「老实讲,金姊姊,我已经有些腻了和小姐的争吵,每次劝她都劝不听,非得闹到最后把我逼走,小姐才会稍稍改善,可过不了几日,她又故态复萌。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有时我还真想放下让人烦心的小姐,好好过一过我想要的日子。」
银紫这番话让人听来有种不祥的感觉,似乎透露着她不打算再回来的意味。
「银妹妹,妳这次打算跟小姐闹脾气到什么时候?」金梓试探性一问。
以往若过了两日银紫尚未回府,小姐就会派人将银紫请回来。
「我没有闹脾气,是小姐亲口说,我被她赶出钱府了。」银紫道出事实。
「我知道妳在生气,但是,妳也知道小姐没有恶意,她只是气妳把她刚买回府的拇指小花瓶砸烂。好好好,我知道,小姐不应该花一千两买个……嗯……中看不中用的小花瓶回来,所以银妹妹妳才生气小姐又乱花钱。但是,妳也别忘了,老爷、夫人出游前,千叮嘱万交代我们要管教小姐,妳一走,钱家两宝只剩一个,那我很可怜耶!所以拜托啦!妳气消了就早点回来。」她个性一向懦弱,没有银妹妹,她根本管不动小姐。
「不!」这次说什么都要给小姐一个狠狠的教训。
金梓看着银紫眼底闪动着诡异的光芒,心里顿时毛了起来。
「银妹妹,妳该不会真打算不回钱府了吧?」她问的忧心忡忡,要是让小姐知道,铁定抓狂!
「会,我当然会回来,不过……」银紫坏心的咧嘴一笑,「我会带着我相公回来探望妳们,然后我相公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去。」
须臾,钱府门口多了好几尊面如土灰的人形石像,而撂下这句吓煞人话的银紫,则趁着大家张口说不出话时,挥挥手离开。
好半晌,金梓才从错愕中回神,几乎连滚带爬地直冲小姐寝房,吊起嗓子大喊,「天呀!天呀!小姐,不好了……」
蝶儿飞,花香飘,宁静舒爽的午后,便是银紫踏上寻夫之路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