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望江楼最富丽堂皇的倾人阁里,成芊芊似乎对桑辛荷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专心地抚她的琴。
琴声净净一如以往的美好,可大概只有抚琴者自个听得出来——不一样了,乐音里多了些抑郁绝望,少些点天真热情,她现在只是个艺匠,指间单纯的摆弄。
“唉,我也知道这个明王不怎么长进,和辽征战却被打得落花流水而回,气得咱们皇帝老儿要御驾亲征……可想想,天底下有几个好男人会上咱这来的呢?也只能从一篮坏鸡蛋里挑出不臭的了……”桑辛荷还是叨叨絮絮地念着,她知道其实她都有听进耳。
“你知道嬷嬷我也是苦过来的人,几番计量也都是为你好,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人选了,要不然我也不会……”
“嬷嬷!”琴声顿停,成芊芊抬眸望向她,“是不是明王又在刁难些什么了?”
闻言,她忍不住大叹口气,有些欲言又止的,躲着她直射了然的视线,“没的事,你别听夜儿瞎说。”
夜儿是成芊芊的丫鬟。说来有些可笑,在苏家那样的富门生活了这么多年,亦主亦仆的身份让她习惯大小琐事都是自个打理,没想到有朝一日被卖了,竟还有人来服侍。
“夜儿没跟我说过什么。”也就是说,是桑辛荷不打自招。
“呃……”再叹了一口气,这回她说得不再有保留,“他撂下狠话说要是没得到你的初夜,就要把咱们望江楼给拆了;又放出风声,要所有的竞争者掂掂自个的斤两,财势比不过他的,就识相点别来丢人现眼。”
“喔。”成芊芊听了之后倒也没多大反应,她淡然地问一句,“钱再多也没有用,我出的题他解了吗?”
桑辛荷摇摇头,“说到这才好笑呢,这明王为了解你的题,千金礼聘众多文人骚客出对策不说,前阵子还在喜馐楼大请今年的新科状元及一干进士,不过听说独独状元郎不给他面子地缺席就是了……席间明王说他不信凭着这么多人的脑袋,给不出一个你要的答案。”
喜馐楼是汴梁城里最负声名的餐馆,一顿饭宴请下来可所费不赀呢!砸下这么多心力与金钱,看来这明王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听到“新科状元”四字,成芊芊微微震动了下,面上的浅笑也不自在地僵住了,虽然她很快地就恢复那副凡事皆漫不经心的老样子,但她的失常并没有逃过眼神锐利敏感的桑辛荷眼里。
“我说过,我出的这个题没有标准答案,端看各位有心人的才情。”低下头拨弄琴弦,她避开桑辛荷若有所恩的打量目光。
“真的没有标准答案吗?”满意地看着她又是不自然地一僵,桑辛荷丢给她一抹了解的微笑,那锦盒里的秘密她可是好奇得紧呀!
转身往外走去,她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好了,你歇息会,晚上还得忙着……对了!”
桑辛荷突地停下脚步,站在门边回头望向她,“我忘了告诉你,今晚点你献唱的可是咱汴梁近来最炙手可热的皇朝新贵,主宾是……”状元郎苏星岚。”
“登”地一声,琴弦断了,成芊芊低咒声该死,吮着被琴弦划过而流血的手指,心里已忑忑得叫她慌了手脚,柳眉颦蹙。
桑辛荷暗笑在心里,弦都挑断了呢,她的预感果然没错,看采这状元郎和她们望扛楼当家花魁间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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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前,夜儿正仔细梳理着成芊芊的一头长发,绾好譬,将金步摇、白玉插梳、珠翠花钗等饰物妆点上,镜里,一位如花美眷立现。
真好看哪!瞧瞧芊芊姑娘的容貌,连同为女性的她有时都不免看得痴了。细挑的柳眉配上水汪汪的大眼,顾盼间皆是风情,挺俏的鼻梁和白皙无瑕的肌肤,惹人想香上一香,最好看的该算是她那红润的双唇了,尤其是嘴角微微一勾、丢出个似有若无的笑花时,不知有多少男人见了当场连自个的名都忘得一千二净。
最重要的,是她的性子好得没话说,见惯了其他红牌姑娘作威作福、差奴喝婢的模样,她这主子几乎可说是没脾气了,只要自己能做的事,绝不假手她这个丫鬟。
只除了今天,她家姑娘今几个老像丢了魂似,一整个下午就是像这样失神的发着愣。
“小姐,别摸!粉都糊了。”瞥见成芊芊的动作,夜儿急忙喊。
才想着主子无端的失常呢,成芊芊竟伸手抚着自个的颊,才匀好的粉都让她给弄掉了。
一愕,成芊芊手无力垂下,在镜中给了她一个抱歉的苦笑。
“小姐,你有心事?”夜儿重新为她匀起粉,关心地问着。
只是她不抱希望她会回答自个什么啦,她这副愁眉深锁样天天可见,问她,她却什么都没说过。
她还小,十三岁的黄毛丫头,自然不会是姑娘倾吐心事的好对象。
“女为悦己者容……夜儿,你说,他会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手又不自觉地要抚上脸,像是猛然记起了方才夜儿的叮咛,霎时间停伫在颊边。
夜儿拉下她的手,虽不知那个“他”是谁,但还是体贴地说:“会的会的,小姐你那么美,没有男人看了不会心动的。”
成芊芊像是没听进她的话,兀自喃喃自语,“这粉太厚了,胭脂也太艳,他不会喜欢的……”低头看见自己一身轻薄浮丽衣裳用水开始在她眼底打转,“这衣服也不好看,你瞧,我的胳臂都露出来了,好不正经,他看了一定会嫌弃的……”
“才不呢,男人上花楼来看到花娘包得像颗肉粽似才会不高兴,小姐……”见她竟流下泪来,在颊上划出两道清晰泪痕,夜儿还不知自个是哪里说错了话。“哎呀,你别哭嘛,好好的妆又花了……”
该拿什么面目去见岚哥哥呢?他现在贵为状元,而自己竟沦落成风尘女,这样身份上的悬殊,比起当年的孤女对主子、大伯和弟媳更是于世不容,她无法不自卑、不逃避,她害怕会在他眼中看到鄙夷,那是她怎样也无法承受得起的。
从未见过她这样自怜的夜儿连忙另起个话头,想转移她的注竟力。“小姐,别哭了嘛,夜儿跟你讲些闲闻轶事可好?”见她不置可否,她当她允了,抬高语调说得高兴,盼望能让她家小姐开心些。
“你知道最近大家街头巷尾谈论的是谁吗?就今晚的主客.苏大人耶,据说他一表人才、才识卓越不凡,皇上对他大为赏识,已然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
她知道,她的岚哥哥本非池中物,一给他机会他必定光芒毕露。
“最重要的是,他至今未娶妻呢,哗,全汴梁有权有势的大官富豪家的闺女这下全都芳心暗许,多少媒人踏破苏大人家门想为他作门好亲事,城里人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猜寇宰相的女儿寇仙儿最有可能成为状元夫人。”
是吗?也该是这样好出身的女孩,才匹配得起岚哥哥了……泪又不停的涌出了,可夜儿还是说得口沫横飞。
“我还听说啊,苏大人的娘亲已见过寇仙儿了,对她这未来媳妇可是满意得很,直催苏大人赶紧上门说亲下聘。不过说也奇怪,这苏大人也不是在挑剔什么,人家皇帝都看好他们这段姻缘了,他却冒着杀头的死罪,不怕触怒龙颜地一再拒绝赐婚……呃,小姐,你怎么还在哭呀!”
“对不起,我……我只是……”叫她怎么不难过呢?听到自己所爱之人就要娶别人了,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夜儿,你去为芊芊拿套衣裳,白色那件,看来不那么暴露的。”不知何时走进的桑辛荷一唤,来到成芊芊面前。
呃,姑娘身上这件紫色薄衫不好吗?可也没多问,夜儿连忙照主子吩咐的办事去。
看着成芊芊,桑辛荷暗叹口气,略低俯身,为她拭去满面伤心。“别难过了,真不想见,嬷嬷为你推了它。”
“不!”抬眸看向这个待自个如亲女的桑嬷嬷,她咬了咬下唇,心底的为难还是敌不过想见他一面的想望。
“你这傻丫头。”桑辛荷心疼地将她拥人怀中,同是天涯沦落人,伤心往事不用说,她已猜到几分。
她从来不问她过往,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满心满身的伤口是禁不起言语一再揭露撩起的。
去年秋未,成芊芊浑身散着高烫,奄奄一息地流浪在汴梁城里大小妓馆间,没人会要这么一个赔钱贷,直到兜售她的王婆子找上她,要自个看在过去她也给她几个赚钱丫头的情分上,这回就算下个赌注,收了她。
那时的成芊芊病了几个月,烧反复的米,成天昏沉沉的,也不见神智有清醒过,透着异样绯红的双颊深陷,即使这样,病容中的她仍是美丽得叫人移不开跟。
听说了她识字又会弹琴,她略微考虑就答应买下,还多给了王婆子要求的成本价十两;王婆子喜不自胜,庆幸这赔钱货总不至于让她血本无归。
赔钱贷引?!呵,买下芊芊可是她这辈子最划算的买卖,从她以艺妓之姿卖艺不卖身到现在,已为她膳进万两银子,她手下任何一个姑娘接一年客人,都没她一夜进账得多。
就连初夜……她虽知道芊芊已非处于,但并不勉强她得接客……当年自个被迫卖身的苦处她没忘过,若有好的选择,她不会希望有姑娘跟她走上一样的路。所以不勉强,还凭着多年来在这个圈子打下的人脉、手腕,她将芊芊塑造成一姝难以高攀的名花,想摘下她就得付出庞大的代价。而芊芊也是有这个本钱让她炒作的。
男人就是*,用钱买得到的不希罕,得花精神的才有兴趣。
要登她成芊芊的床不容易,有钱财她看不在眼里,还得懂她的心。
她出了道题为难各个寻芳客,到现在为止,都还没人能解得了题;而众狎客中就是明王赵亨最积极,要不是还有道难题挡着,恐怕圆滑如桑辛荷也阻止不了他的豪取强夺。
“嬷嬷,就见今晚这一面,见过了,芊芊这辈子将不再有奢想,你要将芊芊许给谁,就给谁了吧。”
真的能不再有奢望了吗?拉回思绪的桑辛荷摇摇头,孩子呵,情字这一关岂是你能说放就放的?!
她心里已有了番打算,就盼……这苏大人真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儿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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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第一名妓成芊芊……”苏星岚错愕不已地重复着他那同榜出身的进士同年所说的话。
“是啊是啊,难道说苏大人你来汴梁城那么久了,都役听过望江楼花魁芊芊姑娘才貌无双的艳名吗?”同榜进士之一的施思贤大惊小怪地调侃。
“嗟,你以为每个人都同你一样爱逛勾栏院呀!苏大人的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连皇上想为他和当朝权倾一时的宰相寇准之女做姻缘,都叫咱们苏大人不知拒绝了几回,他不知道当今世上有个慎人惯城的美人儿,想来也不意外。”杨文介挥了挥手上的纸扇,也不知是钦佩还是讽刺地道。
望江楼前堂大厅上,寻芳客来来往往,浓妆艳抹的姑娘堆起笑容招揽恩客,苏星岚看得刺眼,他的莹莹……会沦落到这种不入流的地方来吗?
这个竞和芊芊同名同姓的名妓,会是他找寻已久,日思夜想的人儿吗?
“晴,让几位大人久等了,请往倾人阁移驾,芊芊姑娘已备好酒宴、好琴,等着各位大人莅临呢!”接获丫鬟通报几位贵客已到的桑辛荷连忙迎了出来。“来来来,这边请……”
“苏大人,请。”
施思贤巴结地延手一揖,今天这一顿饭可是他费尽心机,好说歹说才成行的,费尽心思是指芊芊姑娘的难见是汴梁城里出名的,好说歹说则是苏星岚的“故作清高”。啐,他就说吧,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好色的?推辞那么多次还不是来了。
哼,耍不是有好处,他何必这样老是拿自己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话说这苏星岚不但高中状元就罢了,殿试时还蒙圣上青睐当朝便封官御史中丞,微服巡视全国十五路,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皇上还赐了一面金牌——如朕亲临。这样的好际遇,实在让他们这批同僚羡慕嫉妒死了。
真以为他爱奉承吗?不过是看在对方前途无量的份上,为自己将来铺路而已。
越过大厅,沿途步径越见清幽,各式艳丽花草欣欣向荣,都快入秋了,还不见调意;一幢薄纱飘飘,看来清雅至极的楼阁滨江而立,大厅的喧闹似乎已在远方了。
“到了到了,各位大人请上座。”桑辛荷招呼着众人,击手要一旁候着的下人上酒菜。“芊芊,见客了!”她朝一帘薄纱帷幔喊。
回应她的,是一阵悠缈琴声,随后,一道清脆甜美如莺啼的美妙歌声,也缓缓响起——
“春山烟欲收,天澹稀星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苏星岚一震,这是……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众人是听得如痴如醉,更是迫不及待地想一睹芳容,声音都好听得闻者浑身无一不畅快,想来这姿色定是举世无双了。
一曲稍歇,施思贤和杨文介纷纷击扇叫好,杨文介还另外掏出五十两说要给芊芊姑娘打赏呢!
只有苏星岚,整个人如块石头般定住不动,双眼热烈地看着薄纱帷幔,心里翻涌着喜悦与不信,矛盾地希望里头的人是她,也不是她……
殿试完后,功成名就、志得意满的他立即差人回江州好将家人接来京城团聚。离家虽才半年,可这半年却过得像比他这一辈子还长,真不知自个是如何熬过那些相思泛滥成灾的夜晚的?
放榜那天,客栈的店小二喜气洋洋地向他直贺喜,恭喜他不但金傍题名还高居榜首,掌柜的还特地放了串鞭炮呢,他满心的喜悦快涨出来啦,多希望这时芊芊能伴在他身边好分享这兴奋、欣喜。
之后等了大半个月,他住进官邸,每天虽忙着拜会各高官同进,添购布置新家用度,他还是觉得时间流逝极慢极慢,日日盼着芊芊到来,看到他成功的这一天。, 谁知……沉缅回忆中的眸子一黯,谁知他朝思暮想盼望的人竟会……
’娘,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官邸前,李昭娘才刚下轿,正等着儿子领她入府,满脸欢欣笑得合不拢嘴,直到一听到苏星岚问起成芊芊,一张老脸随即沉了下来。
“可不可能都发生了,我再说最后一次,以后别问我,提起那*人我就有气。”
娘说,芊芊不守妇道、不甘寂寞,勾搭上个野男人,夜夜溜出门幽会……
娘说,芊芊对不起他们苏家,怀了那男人的孩子……
娘说,芊芊知道自己有孕后,就和那男人私奔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芊芊不是这种人!不是!
“苏大人、苏大人……”
身旁施思贤频频叫唤,好不容易拉回他出神的思绪。
“嗯?”敛去眼里的不信怀疑与愤怒,苏星岚看向他。
“人家芊芊姑娘在问呢,有没有想听的曲子?”
“想听的曲于……呵,那来首梦江南吧厂
一听闻这熟悉的声音,成芊芊眼眶底原本就聚集的泪雾,顿时失守地顺颊而下、越涌越多,只庆幸自个还有层薄纱帷幔挡着,不叫她的失态暴露。
帷幔外的。人不知里头人的迟疑是因为心绪翻涌不定,一个劲地催促着。
“怎么,该不会难倒芊芊姑娘吧……这可不行,扫了咱们苏大人的兴,芊芊姑娘你说该如何是好哇?”
话刚落,梦扛南幽怨徘恻的歌声即扬起——
这是芊芊,这绝对是芊芊!
激动地站起,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苏星岚直直往那帷幔而去。
琴音戛然而止,薄纱掩映中,成芊芊看到那抹模糊的身影越靠越近,独属于他的味道袭来,她舍不得眨眼,怕一闭眼,他就不见了……
刷地,苏星岚一把扯开他们之间的阻隔——
泪水不断地自她眼底溢出,像断了线的珍珠,像场不知何时会停的大雨……
他在这……真的是他!
她在这……为什么真会是她?!
一旁的桑辛荷暗叹一口气,这泪是诙好好宣泄了,忍了大半年的心酸苦楚,等的,不就是重逢这一天吗?
让他俩单独谈谈吧!这样痴痴对望下去也不是办法,而这么多人杵在这儿,只是让他们更不好启口罢了。
想着,正延手一请施思贤两人出楼阁,她好再备酒筵。姑娘之时,楼阁外,却传来丫鬟慌张的叫声——
“王、王爷……你不能进去,芊芊姑娘有客人呢广
大伙都听到了,往外走的施思贤和杨文介有些尴尬地停步对望了眼,方才苏星岚那怪异的举止已叫他们够摸不着头绪了,现在还多个皇亲国戚来凑热闹,看来今晚会很精彩了。
桑辛荷有些头大地暗叹口气,明王的蛮横是出了名的,等会•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岔子晴!
这不速之容刻意使劲踢开了门,哼;敢挡他明王爷的路,想死他不介意送他去投胎。
桑辛荷连忙堆起了笑,她迎向赵亨,“王爷,今晚可真不巧,这几位大人早你一步,恕芊芊分身乏术,无法款待王爷你咯!”
他哼出一口气,神气万分地环视众人,“哪个不要命的,敢跟本王爷抢女人?”嗟,不过是几个小进土,站在门旁的那两个他见:过的。
这骚动终于传人了苏星岚的耳,芊芊竟成了妓女以及赵亨自若无人的话语引发他一股偌大的怒气,这该死的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能让自个落人这步田地?
赵亨看到苏星岚了,视线一带到成芊芊身上,发现后者正泪眼迷蒙,一脸痴慕样地看着别的男人,立即醋劲大发。
“你是什么东西?看到本王驾临还不赶快滚出去!”
苏星岚新官上任,赵亭夜夜流连烟花之地,睡到日上三竿了还不见得下得了床呢,因此两人至今还无缘同朝相见。
“他是……”施思贤焦急地想打圆场,这明王可不是能得罪的人物啊!
“我是她的男人。你又是什么东西?”
吓……闻言者莫不倒抽口气,听到苏星岚说这么不知死活的话,赵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施思贤两人则是胆战心惊,生怕会连累自身;成芊芊和桑辛荷一个是又惊又喜,但随即自惭形秽,沦落风尘的自己何以能得他言爱呢?另一个是暗自担心会出乱子,急忙上前缓颊。
赵亨愣了一愣,随即大呼小叫,“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听说有人解了芊芊姑娘的题。”
“呃,王爷,这是一场误会、误会,这苏大人的意思是……”
“我不管什么误会,我问你,这家伙真解了题吗?”见桑辛荷播了摇头,他立即得意地看向苏星岚,“啊哈,大言不惭的家伙,今晚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芊芊小心肝真正的男人!”
皱眉,苏星岚为那句“小心肝”深深不悦。“什么解题?”
“哈哈,你连芊芊小心肝出的题都不知道,还敢不要脸地说是她的男人!哼!”赵亨得意地高举双手拍了下,一名蓄着八字胡、看起来一脸狡狯的男子走人,“方先生,劳烦你了。”
“是。”方评搓了搓右边的胡子,胸有成竹地开口道:“芊芊姑娘,答案可是心冷?”
成芊芊向他投去冷淡的一瞥,“不是。”
“那……意残?”
“非也。”
这下方评急了,他可是在王爷面前打包票说绝对可解成芊芊所出之题的,一个晚上只限来客回答三次,用完了就得再候一晚,若最后一个机会都错了,那……
赵亨已找过好几个枪手,听说没解出题来的人后来都很惨,他可不想落得被断手瞎眼的下场。
“方先生,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说!”赵王搓着手,脸上已显出垂涎之相,这方老头说包在他身上的,他对他是极具信心。
“无、无言。”咽了咽口水,方评像等候被判刑的罪人般战战兢兢。
这回成芊芊连开口都懒了,仅以摇头代替。
方评顿时如丧考*地泄了气,赵亨的一张猪哥脸也当场垮下,他在佳人面前又又又丢了脸!他不爽,他要找人出气。 “来人,把这个没有用的臭书虫给我拖出去,按惯例伺候。” 解个题都不会,白读圣贤书!挖了他的眼、断了他的手还箕便宜他呢!
不过他投想过,老是找枪手的自己若照这个标准,少说得被挖十次眼、断二十只手。
苏星岚眉头皱得死紧,从头到尾一头雾水。他看向成芊芊,“你到底在和估说什么?”
她低头回避他的目光,她怎能告诉他,要有人解得了她的题,那人便可上她的床。
桑辛荷这时了解地开丁口,为她解围,“苏大人,咱芊芊姑娘出了一道题,等侯有缘人解了题,又出得起价码的,芊芊姑娘当以身相许。”
闻言,苏星岚更是不悦了,双唇紧抿,熠熠鹰眸朝成芊芊扫了一眼。“什么题目?”
第……自个都忘了丢了几次脸的赵亨还没走,他脸皮很厚地自动上座,还要一旁丫鬟为他斟酒,自在得很。“别说本王爷没风度,我就告诉你题目,看你要怎么当成我小心肝的男人。”芊芊自动省去代上我,赵王爷亨的脸皮大概有汴粱塘墙那么厚。
“题目就是这一阙词中有两个字不妥,若能说出小心肝心中的答案,就算解题了。”也就是因为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才会这么难答。
清清喉咙,赵亨装模作样地念出这阙词,“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呃,山月……”三月接下来是四月吗?呃,好像不是喔……
见他背得支支吾吾的,苏星岚顺口接下,”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播曳碧云斜。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对对,就是这首。”赵亭饮了口酒频频点头,他说的跟他想说出来的一样嘛,一字不差。
看向成芊芊,苏星岚眸里有许多说不出的回忆,好半晌,就只是这样看着她,不发一语。
赵亨以为他说不出来,乐不可支。“哈哈,我以为你多有本事呢,原来不过是个草……”
“是肠断两字吗?”包字他留着自个咽下吧!
瞠大眼、张大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星岚,“你怎么……怎么知道……”他可是花了多大工夫,费了多少个晚上才知道关键是这两字,他怎么会一下子就猜到啦?!
“答案是孤雁。”
菇宴?什么啊,香菇大餐唷!
赵亨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啐,吓得他心脏怦怦乱跳,还以为他会说出多高明的答案咧,他的小心肝才没这么俗气,想这什么吃吃喝喝的!
又啜了口酒,却在听到成芊芊唤夜儿人内拿出一个锦盒后,尽数喷了出来。
“谜底,就在这锦盒里。”
这样就要公布答案,难道说……
夜儿打开锦盒,拿起一卷纸笺,摊开在众人面前——
孤雁
纸上正是此两字,是成芊芊端秀的字迹,她看向苏星岚,眼里又盈满了泪,伤心不可说,这份寂寞悲苦只有她这只孤鸟能明。
见到情势这样演变,赵亨的嘴张得更大,下巴差点没掉到胸坎上去,完全不敢相信,竟有人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解了这道难题。
“不算不算,你们作弊……对,一定是作弊……”他又再度使起他的拿手好戏——拍手,拍两下叫人。“来人,给我将这个无耻之徒拿下!”
四名彪形大汉登时应声而人,伸拳劈腿地摆出凶狠态势,赵亭得意地擦着腰睨向苏星岚,仗势欺人是他的专长。
一旁的施思贤和杨文介吓得都快抱在一起互相壮胆了,前者更是后悔自个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花了大把金钱时间,结局竟是自找麻烦……待会打起来这四位大哥可要看清楚呀,他们是路人甲乙,不关他们事的。
桑辛荷暗自发急,真要打起来这可该怎么阻止?
•呵呵,现在跟我磕三个头,”赵亨不可一世地用食指指指地上,接着又拐个弯,比向房门,“然后滚出去,别打扰本王爷跟小心肝卿卿我我,本王爷就……呃、呃、呃……”
就怎样还没说完,只见苏星岚身形一飘,掠过四人面前劈咱挥了四掌,四个大男人立刻如团棉絮般倒下,不过眨眼间的事,他竟已如鬼魅一般闪到赵亨面前。
“滚。”冷寒阴惊的眼神恍如来自地狱,其中窜烧的不悦与愤怒越来越炽,这已是他忍耐的极限。
再听到这个混蛋张口闭口的小心肝,他管他是什么王爷,一脚踹出去再说。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要本王爷滚,我、我……偏不滚,我……”赵亨叫骂到一半,突然觉得肚子猛一吃疼,挡不住的劲道令他直直往后“飞”去——
劈啪一声!木制窗棂抵不了他的冲势,很脆弱地破的破、断的断,开出一个人形大洞。
“救——命——呀!”
窗外便是汴河,在扑通哗啦声传来前,是赵亨长长的一声惨叫。
这是挑战他极限的代价。